第13章
浦秋實送走上學的浦繼良回到家,隻見梁愔一人坐在沙發上落淚。窗外徐韜大哥正在收拾散落化肥。院裏很靜,未見有人來過,老浦莫名其妙,走時還好好地,也沒什麼不順心的事兒發生,近幾天又沒人來家裏搗亂。於是浦秋實坐在梁愔身旁便問起說:“哎!梁愔,又怎麼了,聽到誰說什麼了?還是哪裏不舒服?”
梁愔扯塊紙巾,擦擦眼睛,道:“沒人說啥,也沒有哪裏不舒服。上幾天浦馨走時,家裏還有繼良,你又把他送走。你自己看看,這家裏沒個孩子和青年人,還有人氣兒嗎?難道你就沒覺出來冷清?我一下像老了許多。夕陽西下,人老珠黃。你我終日奔忙,我滿目滄桑。不由得流淚!”
浦秋實被梁愔有感而發所感染,道:“想不到一貫不知愁何處的梁愔,竟是多愁善感之輩。人生所要經曆的不光是生老病死,喜怒哀樂,還有聚散離合。這是每個人一生在所難免的曆程,何苦為這些必經之路而憂傷。所以我不為他人一時樂而樂,及一時憂而憂。這是他要走的一段路必經之路。隻要你放眼未來,你會看到相聚時狂歡,名就之日的欣慰。能想到這點,才歡而不狂,大喜而不過旺。也罷!這是古訓父母在,不遠遊的孝道根源。做母親的,見子女離開自己,遠去他鄉,離別淚流也是常事。淚水會衝淡憂傷症結。我不勸你別流淚,那樣不科學,兒行千裏母擔憂嗎!自古至今如此。”
梁愔破涕為笑,說:“哎,你還有頭沒有,今天是怎麼了,像一位舊時代教書先生,老夫子,出去忙忙院裏活吧!徐韜大哥,咋叫他歇一會兒,他也不閑下來,你去和他一起做吧。”
浦秋實出去走近徐韜身邊,說:“大哥,休息一會兒吧,就這麼一點事兒,不要忙著去做,一會兒有人來取貨,還會弄的亂七八糟的!”
徐韜笑著說:“秋實,不怕你笑話,我除了吃飯、睡覺非坐下來或躺下,現在坐那兒,我渾身不舒服。”老浦說:“那好吧,咱哥倆一邊做活一邊說說話,免得大哥不舒服,怎麼樣,和譚兄還可以吧?”徐韜又笑了,說:“秋實,我活了五十多歲了,從來沒像這一個多月這麼舒坦過。啥都不用操心,我聽弟妹梁愔告訴我的:你給我工錢,我回家都交給清,起初小清說她不收,讓我留著做零花錢,大兄弟,你知道我不抽煙,不喝酒的,吃飯有人做,衣服有人買。我哪裏還有零花錢地方。我告訴她說,小清,我要買啥我告訴你和喜子給我買,我兜裏帶不慣錢。小清這孩子才肯收起來。哎!真是兩個好孩子!”
浦秋實笑著,道:“看著你們的六口之家,我都替你們高興,咱做長輩的在有生之年能幫兒女創造些財富,是覺著舒坦。不過,你也五十多歲了,和譚兄都不算年輕了,平時勞動注意休息,上點年歲的人,應該自己照顧好自己。”
兩人在說說嘮嘮間,從大門走進村上看屋人張廣合。他進院便直接告訴浦秋實說:“浦大兄弟,鄉裏來幾個人,找你和幾位老黨員說說話,你先過去,我去告訴譚欣恬。”說罷張廣合轉身走出院子。
老浦放下手中活,和徐韜道別一聲,他沒有換衣服,直接去了村辦公室。
浦秋實進屋定睛用眼睛一掃,屋裏人不少,有黨委書記那祥,鄉長劉顯章。組委、宣委。怎麼把奚小蘭也找來了?一瞬間老浦心裏不明白,這是布的什麼陣。曲文良在地下給各位點煙倒水。當老浦進屋時候書記、鄉長站起來,讓座點煙。老浦說:“早就戒了,因麻煩,今天鄉領導這麼得閑。”
那書記說:“上幾天,啊就是你去鄉裏那天本該就來,剛要動身,縣裏來人就耽擱下了。幾天裏抽不出身來。遲幾日,今天我一來是代表黨委向你道歉,對不起老浦,由於領導工作失誤,讓你蒙受經濟和精神上損失和負擔,希望你諒解。”
老浦說:“哎!那書記,看你想哪去了,又不是黨委決議,一個王永學胡謅那麼幾句,代表不了黨委,那是他的個人行為,我根本沒往心裏去,那天我去鄉裏,一是說清楚,二是王永學用紙條子封上,鄉親們都看見了,我私自拆下去在鄉親眼裏我真成了目無組織。所以才叫鄉裏去個人給扯下去。這也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證明王永學書記是有權威的!”
那書記說:“看看,這不就說到點子上了嗎?他胡謅你還是證明他代表的權利有效嗎?大家知道你老浦肚子大飯量小,能裝不能吃!領導知道你的用意。另外不該在這個時候說的話,但在你這說了也無妨,王永學被縣委調到縣裏養殖場去做廠長,一共六名工人,二百條牛。他傷害群眾麵不會再大了。”
那書記接著說:“第二內容還是道歉,奚小蘭同誌,是黨委決議考慮不周到,把劉正田拿到村上當村長,不是有意拆垮你的家庭養兔場,但是結果確是我們沒有想到的,好比你在煮飯,我把你灶裏柴火抽走,讓你受到不該有的損失,鄉裏從財政拿出一萬元作為賠償,希望你接受黨委對你的道歉,並且用這一萬元把養兔場恢複起來。”
奚小蘭落淚了,一位快四十歲的女人,第一次在眾人麵前落淚,一掃往日的堅強,流露出柔弱女人的一麵,抽泣著說:“那書記,錢我不要,把人給我還回來我一定能弄好,也怨我,浦大哥讓我找人幫忙,我不敢,怕走我爺爺的老路,剝削百姓是有罪的。”
那祥書記笑著說:“屯子裏那麼多閑散人員,你求他勞動,付給他適當工錢,他也有了工作,這是雙贏,何樂而不為呢!你放開手腳幹吧,敞開思路,養豬、養牛、養羊,大大方方地去做。李縣長去年看過你的養兔場,現在還經常用電話問,奚小蘭同誌,有什麼困難說出來。祝你順利,再創佳績!”
奚小蘭帶著昌盛鄉黨委的賠禮,離開村辦公室。一路上自己也在想著,自從記事起,她所看到爺爺活著時被批鬥,和自己被人指指點點的一幕幕,眼淚還不停地往下流。小學四年爸爸說:“行了,認識自己名字就行,女人無才便是德,況且你的家庭出身,有文化誰敢用你做事。”自己也是不爭氣,現在看學習材料都吃力。為什麼趕到那時出生。真沒想到我奚小蘭人到中年,還被領導瞧得起。黨委書記給我平民百姓小女子賠禮,真受之有愧。自己暗下決心,豁出命來也得幹好自家的養兔場。這輩子也沒白活回人!
村辦公室裏很活躍,劉鄉長主持座談,譚欣恬近幾個月把丟官的氣泄沒了!但他還是說:“那書記,劉鄉長,我已經五十好幾了,也該離開農村領頭人的位置,但當時也太讓人接受不了。就說根據縣領導意見,撤換某某人,縣裏哪位領導那麼霸道,連看都沒來看,就知道誰行誰不行,縣領導非把一個缺心眼的人拿上來當村長?真不該開這樣玩笑,太傷人心,我和浦秋實年歲是大了點,還不至於老的拿不動腿吧!這也好,把浦秋實拿下來是好事。鄉親們不出屯就可以把種地的物資買下了。給浦秋實一次發財機會。但是把李萍推到前邊來,那不是坑她嗎!要是有個好副手還可以。劉正田領著幹活行,你讓他去商店買包煙他都說不會。其實也是坑他。他下去我就明說了把,那是奚小蘭實在看不下去了,是她提出來的,有曲文良鷹嘴山有指望了,以後可別瞎整了!”
譚欣恬一席話,乍聽起來挺難聽,用語不當,還多少有些粗魯,把組、宣委逗的想笑又不能笑。但大家細想真是這樣,十個多月,鄉親們也知好歹,小事也沒去村上找領導了。這二位架在那,自己覺著不是滋味,群眾的事就劉正田到老浦家去管一把,還沒管到正地方。用奚小蘭說她表姐夫的話是湊瘋狗咬傻子。
劉顯章鄉長站起身來說:“老浦你把李萍一家送走,她要不回來,我劉顯章可不是放賴,支部書記你必須給找一個,你自己不用說了,賴不上你,你幹也不用,這麼說你會生氣,你會顛倒過來說:你用也不幹!開句玩笑,咱看看有誰稱職能領著鷹嘴山百姓建設新農村,範圍擴大點,凡是咱村的人,在外打工的咱把他考慮在範圍內。”
譚欣恬點點頭,胸有成竹地,說:“人倒是有一個,三十多歲,高中畢業,人也機靈,曲文良的同學,喬越瑤,在西嶺始終做副主任,是西嶺一員戰將,請他得鄉裏出麵,不然劉鄉長知道西嶺的小霸王可不開麵,他要是不給,你拿金山也換不來。”
那書記笑了,插了一句說:“小劉厲害,可講理,他的外號我追問過,是上初中時候小青年打群架,他下死手,手太黑,小朋友送的綽號,其實,霸氣早就沒了。”
劉鄉長接著說:“咱多想幾個,好做選擇。”
曲文良說:“能把他請回來,就不用選擇,從小就是咱鷹嘴山出類拔萃人才,硬是被高中時的校花李丹給拐走了。”
那祥書記看著老浦,說:“秋實同誌,你說說想法,你看還有沒有別的不同意見?”
老浦沉思著道:“李萍還沒回來,咱先選支書有些不妥吧?”那書記說:“事先忘了說明了,秋實不提我也忘了。李萍臨走用電話請示了黨委,她挑不了這副擔子,她回來還是原來角色,婦女主任兼副主任,不回來,咱再另選婦女幹部,那就是村裏班子自己安排了,鄉黨委隻聽結果,不參與意見。”
浦秋實接著,說:“能把喬越瑤請回來,當然是最好人選,咱村暫時也找不出比他強多少的青年人,我舉雙手讚成。”最後那祥書記做結論發言,道:“大家意見很統一,李萍提過兩次的人選也是喬越瑤。並提出請回喬越瑤的最佳人士。西嶺支部由我去做工作,喬越瑤本人我可沒那份本事,浦秋實呀,你再給鷹嘴山百姓做件事兒,去趟西嶺,帶上他的父親或母親,隻能一次成功,一次說服不了,第二次更不好辦。怎麼說你琢量,咱於明天雙管齊下,不可拖延。後天爭取還在這開支部大會,要群眾代表參加,結合換屆選舉把村委主任頭上的代理去掉。”
傍晚,譚欣恬與浦秋實敲開喬路叔大門,純景嬸給開開門,讓進二位。這二位到這,雖然五十多歲了,但還是沒正形,進屋看見喬路正在依在炕頭牆上睡覺,一邊一個,用手比劃,一、二說,叔!把喬路著實嚇一跳,喬路揉揉眼睛說:“這兩個小子,人都老了也沒個正形,嚇死我了,正做夢領孫女放風箏呢,什麼東西!攪了老子好夢!”
譚浦二位鬧了一陣說明來意,喬路說:“明天讓你嬸和秋實去,我一去,他小子明能回來也不回來了,我比兒子倔,說不到一塊去。”張純景說:“你這個倔鬼,錯了也不服軟,我告訴你,老頭子,越瑤回來你再犯倔,我算不要你了,你愛哪去哪去。我想孫女都幾宿睡不著了,就這麼一個,天天看不見心裏多難受。”說著張純景流起淚來。
喬路下地走走,活動活動筋骨,說:“就你想,我做夢都哄孫女,正樂子呢,讓這兩個犢子給攪了。”這個喬路,你仔細聽他說話,哪句都帶髒字,不但倔,還粗魯。在屯中大一輩,多年就養成這個毛病,出手大方,說話硬氣,辦事不小氣。老少爺們都尊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