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3)

農曆二月下旬,春天陽光對莊家院裏男女老少有誘惑力,隻要不刮風下雨,人們喜歡戶外,沒事做的爺們、娘們,分類集堆,找向陽地方曬太陽,閑聊天。女人們不然,手裏不是納鞋底,就是織毛衣,三五成群集一塊,說笑聲順風準能飛出二千公尺外。

浦秋實開著拖拉機,坐著張純景,從人群邊路過。嗬!這幫女人嘴又來了慓勁,“瞧人家浦秋實,年年換人。江曉瑩不新鮮了,也膩了,又換了張純景,哎,竟瞎扯!人家老浦叫張純景嬸呢!咳,除了姐妹媽,誰不都一樣。原來小時候他倆就好,還是同學,啥嬸不嬸的。”說這些話時,正好奚小蘭住足聽見,她越聽越不像話,於是,她接過來,說:“老姐姐,少妹妹的,積點口德吧!別得誰埋汰誰!老浦是喬路求他往回說服兒子的,他媽不跟著你跟著哇!”有位外號小辣椒的小媳婦兒半開玩笑的,說:“呀!我說小蘭嫂子,老浦跟你好上了?你這護著他?是不是又親嘴了!”奚小蘭氣哭了,跑回自己家。多少年前那點醜事,讓大表姐給抖落出去,現在奚小蘭恨死她了。自己後悔,為什麼和她說,她這種人不拿這種事當回事,自己為什麼不防備她,悔也晚了……

西嶺之行已經是第三次,前兩次老浦為的是越瑤與李丹領女兒回家看看,已經奏效,兩年多經常帶孩子回家看看,今天老浦並沒費口舌把村上意見說了,黨委意見說了,他自己的看法也說了。李丹首先支持,喬越瑤決定次日清晨參加鷹嘴山的支部大會。令浦秋實估計不到的順利。浦秋實與張純景沒有吃飯。趁亮回鷹嘴山。一路上,張純景感激老浦,激動地親了浦秋實幾口,說:“秋實,我們一起長大,又是同學,我一直拿你當親弟弟,說心裏話,你一直像影子一樣出現在我的日常夢幻裏。咱都老了,此舉不算出格,你就當長輩與晚輩的愛去享受吧!今生我足矣!”

浦秋實長歎一聲,道:“純景嬸,我不瞞你,對男女情愛上的事,我一生隻能在心裏裝著梁愔,別人是無法進入我的內心世界。這是我浦秋實做人的原則。純景嬸,你可以隨意,浦秋實在情感領域能自我控製在純如清泉,不帶一絲雜念。你說的那些我沒忘記,兒童時的友誼天真無邪。從七歲到十二六年的幾年裏不但同學,還是同桌。我記得你說我削的鉛筆不斷尖,還好用。所以六年裏我不記得的是,不知道給你削過多少支鉛筆。那時候你個子長的比我大,性格也比我成熟。在我留存記憶裏,那時候是大姐姐。都長大成人了,又都有了各自的家庭,純景姐姐又成了純景嬸。又把秋實貶下一輩,所以,老浦過年要給純景嬸磕頭下拜,這就是咱農村落後的一麵。男女間的正常友誼到了青春期,就自然終止,所以,純景嬸,我們得入鄉隨俗。我們的友誼隻能在心底保持萬古長青……”

在鷹嘴山村中年人堆中,有四個人從小到大常常攪在一起。那就是譚浦二位與喬路夫婦,小時候浦秋實和張純景是一個母親照料,有事沒事的常湊到一塊,寫作業、做遊戲。但浦秋實又常去梁家,他喜歡梁愔的一切。所以,張純景和梁愔都老了還是互不來往,這就怪張純景不能把情字的組詞組好。情誼、情愛混淆不清。張純景總是認為是梁愔奪去本屬於她的愛,人都差一歲五十了,還是不原諒梁愔。

鷹嘴山的領導班子又組成新的結構,支部書記喬越瑤,村民委員會主任曲文良。李萍還沒有回來,婦女幹部還給她留個缺。晚上喬路把譚浦二位找到家中,敘談平凡家事,又提起喬月池。

喬路告訴譚浦二位,說:“月池正月裏來信說,她的小家落在北京,準備把我和你嬸接過去住,一連五年也沒回家看看,她說她太忙。一年中得有十個月在深圳,海口穿梭般飛來飛去的,其實比在農村辛苦,就是掙錢掙的多。公司給她每月六千元人民幣。”

越瑤接過爸爸的話,說:“妹妹喜歡工作滿格,有壓力她有激情,那是她的性格。她那樣活著充實。小妹從來不在乎錢多少。”

嗯!我兒說的在理兒,她在外麵整天瘋,覺著充實,我兒整天看莊稼,心裏樂開花!我雖然是老太婆了!我也想看看北京啥樣,深圳啥樣,海口該是海南島地麵上的城市吧,那地方待幾天,那該是啥心情!

張純景滔滔不絕地正說時又被喬路截斷,說:“看好你就去,我是得陪孫女放風箏呢,你說對不對,秋實?”

浦秋實笑著說:“今天大兄弟在家,你又陪孫女放風箏,我和譚兄可不敢再說話了,免得這倆犢子攪了你的夢……”

喬家人與譚浦二位,吃著,笑著,聊著。浦秋實又想起喬月池也給他來過幾封信。其實,喬月池心裏很苦,執行任務多數都是一個人,有時候很迷茫,字裏行間總是忘不掉三年的村支書時候和譚浦二位在一起時光,睡覺離不開老浦給她的留念日記本,夜裏摟在被窩裏。結婚了,已經是習慣的拿日記本睡覺,被愛人搶過去,笑著問她,譚浦二將是幹什麼的?是不是你的情人?喬月池生氣地告訴愛人說:糟蹋人也應該問問清楚,譚村長是爸爸的同學,浦主任是媽媽的同學,他們四人是鷹嘴山的四人幫,我是在他們幾人懷裏長大的。你看誰找情人一堆找倆,我從娘家就帶來這點念想。這是親人,和情人有原則上的區別……想起這些,老浦又想起從西嶺回來路上的一切,內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楚。為什麼這種友誼又延續到下一代,本應該的父女情,確在屯中被論成兄妹,也難怪喬月池有種撲朔迷離的感覺,叫一聲大哥和叫大叔的區別在老浦這覺得不一樣。

浦秋實在想問題時候有一種旁若無人的狀態,被喬越瑤發現。他問:“浦大哥,不吃、不喝,也不說,咋像個傻子似的想什麼呢?”

秋實從狀態中走出來,說:“我在想,純景嬸一個人走,喬路叔的生活起居也是個難事,一家人都是這麼分分合合地,總是苦多樂少。惟獨譚兄的中國式農村家庭招人羨慕哇!”

譚欣恬也有所感,放下酒杯,道:“想快樂那不現實,越瑤也把小丹的爸接過來,一塊過,不就有了。”

喬路沒有言語,張純景眼睛望著屋頂,說:“別,別,喬路必須跟我走,大家別忘了,小丹媽媽和喬路可是定過婚的,後來就差屬相不合才被拆散。千萬別往一塊弄……”

越瑤說:“媽,看你說哪去了,丹丹媽已經不在了,咋還提她呢?我還真想把老爺子接過來,趁著二老說到這了,還真得問問行不行?”

張純景不是故意地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她人妒忌心強是出了名,一時間真把親家母因病歸天的事,忘的幹幹淨淨。親家母在世時候和西嶺幾乎不太走動。細想想情緣真是有份。李丹媽嫁到西嶺與喬路有關,但他們的下一代又陰差陽錯也好,鬼使神差也罷,喬越瑤與李丹就沒有他們老一輩那麼脆弱。不但沒拆開,反而把兒子逼給李丹的爹媽。既成事實以後,李丹是個懂事的孩子,每次回家都她張羅,前年又多個孫女,喬路才想起托老浦往回請兒子,但到一塊,還是不向兒子認錯。爺倆觀點一貫不一致,剛剛緩和一些,又碰大連招工,兒媳求公公壓服越瑤,不但不服,反而一年多不照麵,又派使者浦秋實出使西嶺。這個老浦這些年成了喬家父子溝通的橋梁。說來也怪,喬路的一兒一女,拿老浦的話當聖旨,遵照順從。在鷹嘴山村人人皆知。但世人議論起這些,多少都要著上一點粉色與花邊。不信你看那天浦秋實與張純景雙雙出使西嶺,那些長舌婦的侃大山的新聞標題,你準明白,中心內容夕陽紅下敘舊情,也就差著登報發行了……

當越瑤問起正事時候,張純景覺著這話她不好說,因親家年輕,比喬路小四歲。說出來又怕喬路往歪處想。喬路看著老伴不說話,就這麼僵了一陣。張純景說:“我看咱家的事都得你浦大哥說話,秋實你說,怎麼辦?”

浦秋實原本不想摻合喬家的家事,自己知道他家事自己說話太多。又怕喬路叔多心。他反問一句喬路說:“喬路叔,你看應不應該把親家接過來?”

喬路一向說話不拖泥帶水,果斷地說:“還用問嗎?剩一個孤老頭子他怎麼過日子?他要再組建家庭,咱就不管了,另外也得問問他自己,願意來,咱家有房,實在不願在一塊攪合咱也別強來,老太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張純景說:“咱家事兒頭一回你說出點正路來,大夥看到了吧,他怕兒子再走不回來,但是這句軟乎話他咋就那麼難出口呢?”

最後還是喬越瑤說:“好了,媽,我爸脾氣又不是一天兩天的,都這大歲數,咱也別搬我爸脖梗,那就按我爸意見辦吧!”

鷹嘴山村又恢複以往平靜,喬越瑤和老爹的積怨如陽春白雪,有過的冰凍。春風過後,日漸消融。喬路夫婦雖不曾和孫女一起放風箏,但爺爺奶奶中間架著孫女的天倫之樂,真令鄉親們羨慕。

九十年代初的北方農村,大部分農民已經適應一家一戶的個體生產組織形式,但在村委會號召搞一項公益事業,要鄉親們出工做些建設新農村事宜,人一時半晌叫不齊。有時人到的差不多了,也該到了吃飯時間。從喬越池做支書開始,到譚欣恬、李萍,鷹嘴山的三任支部書記,八年間,應該是集體想做的,都隻是想想,說說,召集一下。到頭來,領導生一肚子氣,鄉親搭上半天工,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喬越瑤從十七歲離開鷹嘴山,去縣城讀高中直到近階段回村任支書,大約十一二年不在鷹嘴山,從學校畢業,結婚是在西嶺。大多數人家不知道是母親的阻攔他與李丹婚事。眾人傳說是倒插門。其中的秘密,在鷹嘴山村隻有譚浦二位知曉。是張純景防著喬路第一個戀人李丹的媽媽。惟恐怕舊情不斷,再續前緣。把本來挺好一門親家,弄的關係很複雜,兒子十幾年不能歸來。事情發生戲劇性變化的根本原因,還是親家母歸了天,張純景的嫉妒心也自然消退。這門親家才順理成章的走動起來,但李丹的爹爹沒有隨女兒來鷹嘴山,仍然留在西嶺……他離不開生養他那塊土地,舍不去他在西嶺經營大半生的家業。致使鷹嘴山至西嶺這條路,喬越瑤與李丹每月都要走上兩回合。

喬越瑤上任兩個多月後,正是農閑時節,八年間農村建設欠賬太多。兩個多月的熟悉,每個人的性格了解的差不多時候,他實施了權利,比起西嶺號稱小霸王的劉支書的霸氣,有過之,而無不及。鷹嘴山村從趙援朝老爺子退下去之後,又弄出些動靜,又看到了希望。譚欣恬和浦秋實倒出一句心裏話說:“秋實,用這種人替下我,我才心服口服,為啥去年不一步到位,害的我老譚憋屈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