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秋實也有感觸地,道:“譚兄,知道原來我不能接受支書的想法嗎?答案就在這。和原來集體經濟時不一樣,那時智慧占首位。用不著任何說教,一個村子的人看著你發號施令。現在是生產生活用不著領導操心。一家一戶的過著。
可是想要把鄉親們集到一起做點事,那可比以前要難的多。尤其這八年,像土地被撂荒一樣,雜草叢生。鄉親們各自為政的觀念,又形成一種新的習慣,這個領頭人真需要霸氣。你看喬越瑤,這些年和西嶺劉支書真學到一些本事。但越瑤理智比劉支書強的多……譚欣恬聽秋實說話總是那麼認真,浦秋實已經不說了,他還在那發呆。
唉!說呀!幹麼撂下了?行了,集體的事以後咱別操心了,你能講出為什麼,所以然,我老譚這輩子隻會發脾氣,說髒話,李萍工作能力差點,幹嘛說坑她!讓鄉領導下不來台。秋實,你說說,你咋那麼巧,能把楊樹媽媽遇上,這下子好,多好小兩口和兩個孩子,再看到不容易了!
那是在老浦二次從江城回來二十天後,楊樹和李萍乘坐公司一輛皮卡客貨兩用混載車從江城趕回來。當老浦把楊樹一家送到江城當晚楊樹脫下上衣,媽媽見到他尾骨上方那塊紅痣,林思楊抱著三十年沒見麵的兒子哭成了淚人,孫子楊森林也哭了,孫女楊琳更是拉著奶奶哭個不停。老浦和李萍走出屋子,他們也落淚,但心裏不是一個思路的淚,看不下去骨肉相逢的場麵,那是震撼靈魂,催人淚下。
那一夜,浦秋實陪著楊樹一家長談一夜。林思楊副總沒想到兒子在那樣環境中成長,竟對自己沒一絲怨言,反倒勸媽媽不要多慮,從長談中得知她的樹兒,沒登過學府門檻半步,確在文學上有這等高的造詣,老人家是一夜淚流到天明,最後說:“樹兒,萍兒,媽媽除請求原諒外,私心在膨脹,能不能到我身邊來,孫兒孫女在江城念書。這裏本該就是你們的家,這一切原來就屬於你們的,不要急著告訴我,想好再說。”
孫子孫女沒有再回到平江縣的鷹嘴山,在江城化工子弟學校上學,沒時間往返,楊樹與李萍在鄉、村裏辦好相關手續,皮卡裝著楊老先生留給孫子的兩個大木箱,裏麵裝滿書籍。車子緩緩地開出村子,楊樹與李萍向前來送行人們頻頻招手……
譚兄,每當我老浦想起和楊樹相處這四年多時間,那時候有預感,他不該是等閑之輩。楊樹有刻苦學習中的韌勁,是常人難以想象到,所以他有所成就,一點都不奇怪。也許這是他老一輩的遺傳基因有關。他回家了,那才是他該去的地方。再不容易聽到他在路上歌聲了,老浦深感懷念。
譚浦二位的聊天曆史有三十年之多,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等頻繁。因浦家現在屬兩人空巢,家裏少了許多活力,沒有青少年人家多數這樣,譚欣恬又是在家裏越來越沒有他的席位。徐韜吃完飯準得找點活幹,自從老浦的農資代銷處開業以來,他是天天不落地按時頂崗。喜子和小清每天忙完家裏,院裏屋外的事總是王春梅和顏珍在一起。老譚一耍單時準來找浦秋實。就這樣,一位從不做零活的人,隻能遊手好閑。他的古怪性格,不和女人在一起聊天,連自己老婆,親家母他也排斥……
平江縣旅遊局近幾天很熱鬧,何局長的外甥女後天是大喜日子。局裏閑人充當起張羅,一道同事多年,同事家有喜事理所當然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局領導給小田姑娘放兩個月長假,佟仁也沾光陪著,結婚嗎!是男女倆人的事,也說不準誰沾誰光。
結婚的花銷,招待的費用,包括新郎官的禮服,都由小田姑娘一人承擔。
小田的全名叫田恬,在單位,在家裏姨和姨夫叫著都覺著不順嘴,發音和舔舔相似,大姨給改名小田說什麼不幹,後來家裏外麵叫她小田,二十幾歲的姑娘馬上要結婚了,可名字還是沒人叫開。
小田在六歲時候,父母離異。將小田寄養在大姨家,大姨家有位哥哥,比小田大幾歲,一家人寵著田姑娘。走向社會,單位同事看在何局長麵子上,還是寵著這位嬌小姐。
小田媽媽每年從南方一座發達城市給小田姑娘寄五萬元人民幣,做生活費用,姑娘結婚媽媽一次性寄給購房款二十萬元人民幣,田姑娘在這樣經濟環境中成長的,佟仁這一步走的比較捷徑。起碼在經濟上的一關,不邁也過。農村人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讓佟家俊兩口子趕上了。因他們養個好兒子。
連續三四天佟家俊也在鷹嘴山村的家裏張羅著。請來二位廚師,屯裏又找來幾位幫廚,城裏親家要來喝幾杯喜酒,新郎新娘要給鄉親們敬酒,佟仁把小田姑娘給大家敬酒的消息,告訴爸媽,樂壞了佟家俊與江曉瑩。一年來心裏的暗火撤下不少。江曉瑩又仔細盤問幾遍佟仁說:“你說的能是真的嗎?可別像大年初一那次,把媽的臉丟盡了!真能來我就風風光光的張羅一把。也好讓老浦家人看看,樣樣就是比你家強。人家是啥人家,你們是啥人家。也讓浦馨心服口服。人家媽一年給五萬,你家看見過那些錢嗎?哪樣都好,就是這一樣,不說話,真叫人下不來台!”
佟仁高興的告訴媽媽,說:“她是第一次來農村,麵矮,害羞。說好了,田恬可愛說話了,經常去歌廳唱歌,舞廳跳舞。就是……就是有點愛幹淨,看不了農民的邋遢像。到正日子那天,穿戴不整齊,不太幹淨的那幾位讓到西院去,千萬別讓他們進這屋……”
媽媽江曉瑩聽了佟仁最後一句,心裏又有些犯堵。都是參加婚禮的,難分三六九等。一旦說的不圓滑,不周到,出來一位鬧的,這辦喜事就多少打折扣。又會被鄉鄰當做笑柄。她又擔心起來,不由得又問一次兒子,說:“佟仁,媽真怕你對象再鬧出讓媽媽臉上無光的事來,我這心裏還是沒底。”
佟仁心裏也沒把握,他知道自己對象反複無常過於任性,但何局長還要個臉麵。親家的喜事沒有新郎和新娘的影子,也覺得對農村中的農民朋友,在他的內心有一種沒法交待感覺。況且自己下屬,同事有很多人現在家屬還在農村,何局長堅持佟仁必須和小田回農村,給鄉親們倒杯酒,說句謝謝父老鄉親的感言。佟仁想起這些時,說:“媽媽,她姨夫說,一定要來,我估計她不敢不來。她在家就怕她姨夫。咱注意點形象,能來一些有頭有臉人士。咱屯太土氣的成年人,想法子別讓他們上前就行了。”
江曉瑩仔細聽了兒子一番話,心裏犯了嘀咕。想了想說:“佟仁,你說咱屯能和當大官的說上話都有誰?喬支書能來嗎?他可是老浦家的死黨,隻要浦秋實說句話。讓他來,他準能來,到關口上,我還真想起老浦來了。想也白想了,用八抬大轎抬都抬不來了。這下子是讓咱把浦秋實和梁愔給傷透了!”
佟仁也覺著在這種事上傷人是最容易傷到心的。但又一想,不這樣,我能走出地壟溝嗎?不這樣,你老浦頭能給我這些嗎?我還是得在農村幹一輩子嗎?我想你老浦看到我現在這樣,也該有自知之明吧!當佟仁想到這時候,心裏平和多了。所以才勸起媽媽來,說:“媽,想這些無聊的事有用嗎?咱還是現實一點吧!咱現在家裏是娶媳婦兒。可咱一文錢沒拿,反倒能收到一大筆賀禮,丟失一點友誼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去了姑家,這不還有姨家嗎?媽媽有一個人,你去找找他,讓他陪局長,級別也差不多,他一定能來!”
江曉瑩問兒子,道:“你是說?”
佟仁說:“賀嵐颯,隻要派人說一聲,他巴不得的,借兩條腿來,況且他是何局長同學,不請也該來!”江曉瑩歎口氣,道:“人再也不會登咱家門了!從今以後,你別在我麵前提他,他不是人,和他辦事,尤其求他辦事,是要付出代價的。兒子呀,媽媽已經做錯一件事,起因就是他賀嵐颯,媽媽失去的太多了,以後永遠不要看到他,希望你也不要再提他!”
佟仁沒鬧明白媽媽說話內容,他不知道媽媽為了兒子的前程,攀上高枝,做了她不願做的一切,最後是權利和利益戰勝了理智。佟仁的每一天,都在高度興奮中生活著。現實活生生的利益、財富,讓他忘去一切,尤其是貧窮的過去,和沒有地位的農民身份。再想想現在,感覺不一樣。他飄飄然地打發著每一天。哪有閑暇時間去想媽媽和賀嵐颯之間,亂七八糟的,也是兒子不願想到的事兒。
佟家俊緊鑼密鼓地張羅著,吉日良辰終於到了。鄉親們三五成群地來恭賀新喜。
一大清早老浦就起來做運動,這也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雖然這幾年身不擔責,但黎明即起的習慣已經養成。太陽還沒出山呢,喬路與譚欣恬二人從大門走了進來,這二位一塊兒來的時候很少。以前是一個當幹部,一個是群眾湊到一起的機會很少,應該是沒有。總是譚浦二位去喬路家。現在這三位拉平了,都是平頭百姓。幾時想聚就幾時。這三位現在就老浦每天忙的不亦樂乎。十坰農田沒撂,種子化肥農藥的賣著,把時間弄的滿滿地。
二位一進門看見浦秋實在院子裏活動,喬路首先說:“你小子起的夠早的,怕堵你被窩子,在欣恬那站了一會了。”
浦秋實讓進二位,道:“哎!這是老毛病,東邊放亮就再也躺不住了!況且二愣子這幾天又不來了。我是一夜不脫衣服,醒了,一翻身就起來,省事兒!”
喬、譚二位進到屋裏落座後,譚欣恬首先說明來意,他說:“秋實,知道喬路叔為什麼來這麼早嗎?我們倆想到一塊去了,都怕你今天寂寞,一個人在家發呆。今天咱什麼都不幹,一日長談,怎樣?”浦秋實很嚴肅地笑一聲,像是冷笑,又像是蔑視一切地說:“喬路叔,譚兄,我浦秋實一沒那麼脆弱,二沒那麼狹隘,人家辦喜事,雖然沒有我倆什麼事,但也沒什麼可憂心和愁楚地方。原來就不般配的一對,他們不是一路人。早晚都會分開,早分開說不定是件好事。既然是好事,我何樂不為呢?”
譚欣恬驚詫地,道:“呀嗬,這咋啥事一到你這他就都不是大事了呢?看來我和喬路叔真是瞎操心了。”
喬路站起身來,四周打量一番,說:“一大早的,梁愔幹什麼去了?”
浦秋實笑了,道:“有比你倆人來的還早的呢?剛亮,曲文良和張芹就來了,說是請我們倆吃飯。張芹說:”別繞彎子了,梁愔姐家離老佟家太近了,那院人出出進進的,梁愔姐看到心裏不好受。去咱家躲一天,和大哥都去!
梁愔真就跟張芹去她家了,你看我這一大攤子,家裏沒個人真不行。另外,我不在乎這些。我的心底早已把五年的一切,清理的幹幹淨淨。他們把天鬧翻了,又奈我何?”
喬路看著浦秋實說話,站在地當央那發呆的聽著,說:“你小子,心真寬綽,這本該屬於你的,你確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