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欣恬也不知道劉正田家發生了什麼大事,但是奚小蘭沒去邀請譚欣恬和顏珍。老浦沒向他二位打探消息。他知道,奚小蘭還記恨顏珍對她的汙辱。那一次挨累不討好的行為,又受顏珍惡語中傷,放在一般人身上,也真是讓人難以承受!但奚小蘭也不該將誤會記一輩子。
他二位自己找地方坐定,喬路在炕稍頭朝裏睡覺,聽見有人說話,便揉揉眼睛坐起來,說:“這倆小子啥時候來的?我尋思你倆把我忘了呢?今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老浦笑著說:“那倒不是,太陽東出西落那股道一時還改不了,但我們倆今天來打聽點事,也不問你,您老人家接著睡吧!”
老浦又轉過身對喬越瑤說:“大兄弟,你該知道正田家明天請客為啥吧?今天早晨奚小蘭去了我家,你大嫂在家,沒好意思細問。以前你梁愔嫂和奚小蘭沒多大來往。隻是答應她,但你梁愔嫂又不願看到她不願意看到的人,她不去了,我一人赴約。也不知道她又出什麼花花點子。我這一個老頭子,有人邀請,也該識抬舉,但得知道為什麼?特意來問問你。”
喬越瑤說:“秋實大哥,你還真問著了,細情我知道,真是件好事。”於是喬越瑤支書把奚小蘭家一階段的事,詳細說給老浦、老譚二位。
那是在一個月以前,平江縣李縣長又來昌盛鄉視察工作,特意來鷹嘴山,看奚小蘭的養殖場。自從昌盛鄉黨委書記那祥,給奚小蘭道歉並理賠一萬元人民幣。奚小蘭用這一萬元又養起育肥黃牛,五年間養牛場逐步擴大。已經形成規模。在屯子裏雇用四人,幫助飼養。
劉正田大兒子劉暢初中畢業後,沒能升入高中。劉暢智商和妹妹劉陽比起來,差的太多,一個是班裏前三名,一個是班裏最後一兩名。初中臨畢業前一個月,劉暢就和媽媽奚小蘭說:“媽你說也怪,從上學開始,心裏總是不落底,努力、努力再努力!年年排在大後麵。自己覺著抬不起頭來。這種感受就你兒子知道,現在知道上高中是沒戲了,反倒一點壓力沒有了。我明天不去上學了,買台農用汽車,進城拉飼料方便,咱多賺錢,讓妹妹劉陽上個好大學,媽媽看行嗎?”劉正田家裏家外的大事小事還是奚小蘭管著,奚小蘭也在想,劉暢的腦袋他咋這麼笨呢!也用功用心的學,學完啥也記不住。智商比他爹是強點,比起自己閨女來,差的太多了!
奚小蘭從小到大就要強,看見本村的譚潔、浦繼良、佟彤都上了大學。佟仁又在縣城謀職,她內心那股不服氣的勁,隻有她女兒劉陽明白她的心思。她還是麵對事實,歎口氣說:“小暢啊,媽媽不服氣呀,你媽心裏這輩子總是拿你浦大伯和你梁愔娘做榜樣。你看你繼良大哥,大學生,又分配到國家機關。媽媽滿打意讓你念大學,可是你又不爭氣。必須把初中畢業證拿到手,才不算文盲!”
劉暢好歹把初中讀完,媽媽按他意願,買了一台農用汽車,跑縣城拉飼料。
劉陽去年高考時候的第一誌願是北大和清華,通知書下達那天,小劉陽哭了,是吉林農大,她沒有去入學,在家複讀,準備再考。可是家裏的飼養場雇用獸醫總是想辦法卡油,家裏又在佛仙鎮雇用一名獸醫,還是不隨心。
今年一開春喬越瑤支書和曲文良村長來奚小蘭家幾次,小蘭把獸醫的事和喬支書說過。喬支書一句玩笑話讓劉陽動心了。
喬支書說:“別人信不過,自己家培養一個,看他還卡誰的油!”
隔幾天,劉陽和媽媽說出自己想法,去吉林農大畜牧係學獸醫,起初媽媽不同意,後來同意了,可入學通知書已經過期快一年了。隻好等今年考試報誌願時第一誌願就報這科。有了這個打算,小劉陽和喬支書說了自己想法,喬越瑤當即說:“不用等,一兩天李縣長來你家,我和縣長說,吉大他的一位同學是個頭頭,就憑這張過期入學通知書,你完全能入學。”喬支書真不是說瞎話,小劉陽有這個想法當她提出來時候,喬越瑤就和曲文良商量。說:“曲村長,我有個想法,劉陽準備去農大學獸醫,等李縣長再來,咱以村委會名義,讓縣長找找他的同學,算咱村上自己培養的獸醫,一切費用村上出,回來給咱全村百姓飼養戶做專職獸醫,你看怎樣?”曲文良沒用思考就說:“當然是個好主意,可是劉陽這個小姑娘,心氣高著呢!學獸醫她能幹嗎?”
喬支書說:“沒問題,是她自己提出來的,估計小劉陽不會反悔。”
兩位村官一商量,就算定了下來。李縣長又來鷹嘴山時候,喬越瑤和縣長提出村上意見求縣長幫忙。這位縣官當即就給他的同學打去電話。回複意見讓大家非常樂觀。原來縣長也撒謊,楞說是他表哥家孩子。到關鍵時候,親情還是大於理智。並答應他讓下周一帶上有關證件,個人檔案與戶籍關係。到學校直接到教務處找他。李縣長又寫給同學一封感謝信。讓劉陽隨行帶去。咱對縣長所為,應該看做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奚小蘭家能有一個孩子直接上大學,又是縣長保送,曲村長提議,說:“小蘭姐,咱家出來大喜事,怎麼說也得請兩桌吧!大家到一起高興高興,這筆費用可得你自己出,村上不管,你看咋樣?”
奚小蘭,道:“這還用問嗎,咱周六安排兩桌,周日讓劉陽去平江縣城,人家當官的說是表哥家孩子,得讓劉陽去認表叔,謝謝表叔叔表嬸,這不算拍馬屁吧?”喬越瑤說:“小蘭姐主意不錯,明天村官都來,還請誰你們安排,不過排場別太大了,影響你家工作。”曲文良也補充說:“小蘭姐,這叫啥拍馬屁!縣長雖說是沒給咱拿錢拿物的,但是心勁沒少費,咱說幾句好話總可以吧!人家給咱辦事在先,咱去串個門屬於答謝,跟拍馬屁有原則區別,必須去,別讓好官心太涼了……”
喬越瑤有些動情地說:“唉,咱曲村長這套理論挺上講究,是這個理兒,行啊!曲村長,平時少言寡語的,到一定時候找著中心了。”
“和你一天學一點,這些年也學差不多了,少說也有五六年了。”曲文良這條漢子,他眼裏的小青年,還就是看得起喬越瑤。用他的一句話給喬越瑤的總結是:有正事。
奚小蘭家裏每一天都是忙忙碌碌地過著,幾百隻兔子,三百多頭黃牛,五六個大老爺們累的腰酸腿疼的。自從劉暢畢業後家裏有了小汽車,三天一次縣城運料就不犯愁了。
天黑了,飯吃完後,奚小蘭和兒子、女兒琢磨著後天該請的客人,和明天去縣城該買的酒菜,媽媽都說完了,女兒劉陽說:“媽媽忘了一位重要人物,咱家一到卡殼時候都找誰出主意,養兔是誰給想的路子。我爹不能當村長又是誰給出的主意,這兩年咱發筆小財,養牛你又是問的誰?”
奚小蘭說:“媽沒忘,你浦大伯不愛湊熱鬧,怕是找他也不來,這幾年過年時候我都想過買點禮物瞧看去,又怕長舌婦嚼舌頭!”
劉暢站起身子,道:“怕誰說啥?他一不是幹部,二不是當官的爹,一個糟老頭子,愛給窮人幫忙出點子,多好個小老頭,媽你去,他不來,我去背他。不過,你得到商店裏買點好茶,別買酒,那老頭不喝酒……”
瞧這一家子,標準地母係社會,老爹早早就靠牆睡著了,還打著雷鳴般的鼾聲。常了,習慣了,偶爾的晚上老劉頭(正田)的鼾聲小了,沒了,一家人都像缺了點啥似的。
也倒是,就劉正田這副腦筋,在家裏隻能是跟大幫幹點活,家裏一天的事比原來大隊的事都多,自己雖然當過幾天小隊長,管事兒都是政治隊長,那時候自己知道,領社員幹活,誰也別想壓過他,有的是力氣,用不著他去操心,想事。現在也是上了點年紀,快五十了,有時候力不從心,一百斤的飼料袋子拿著費勁。記得當隊長時打賭,一百八十斤玉米袋,一個人準能拿到肩上,賭一回,贏一回。
老劉還繼續著鼾聲伴隨的夢,不服再來呀!不敢了吧?這又犯了老毛病,說夢話。
劉陽把老爹叫醒,問:“爹又做夢了,好好睡吧,累了一天了!”
劉正田懵懵懂懂地坐起來說:“這幫小子不服氣,我一下子就拿到肩膀上,輸了不認輸。”
閨女兒子都知道老爹是說夢話,把小哥倆逗的捧腹大笑……
唯獨奚小蘭,坐在地桌旁還在呆呆發愣。每當這種時候,她內心總是酸酸的。她不願意多看一眼老伴。比自己大四歲的劉正田,和奚小蘭在一起,是社會背景把一朵鮮豔奪目鮮花,映襯成一支黑五類狗崽子。從小爭強好勝的性格,父母賜給先天優越身材,容貌,卻被一身不合體外衣遮掩著。已經到了二十四歲,還沒膽大的青年男人敢向她求婚。首先著急的是父母,知道在農村女孩過二十歲以後,終身大事最難選定。青年光棍本屯就劉正田一人,奚小蘭是無奈才嫁給劉正田。自己傷心淚不知道流出多少。生下劉暢和劉陽以後,心裏平靜了許多。這兩年她又常去城裏買飼料,獸藥,辦事,接觸人也多了起來。當回到家再看著劉正田,二十年前那種感覺,又油然而生,再看看兒女,想想自己年齡,四十五六的人了。隻是一聲長歎,埋下一生哀愁。認了!為了兒子女兒,她和劉正田的夫妻,已是名存實亡,一室分居五年餘。好在,小蘭心裏的苦,懂事的女兒劉陽,深深體貼,讓小蘭有一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