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八閩僑商漂南洋(2 / 3)

20世紀20年代,黃仲涵家族財團實力達到巔峰,糖產量占荷印全部華僑糖廠的一半以上。除東南亞主要商埠外,他們在英國倫敦、荷蘭鹿特丹、日本大阪、印度加爾各答和孟買等地,均設有分支機構,代理銷售砂糖、薯粉、橡膠、椰幹、胡椒等,其中1926年到1933年間,年均出口糖33萬噸。

據估算,1924年,僅建源公司直屬企業總資產便達2億荷蘭盾左右。另有說法稱,黃氏財團全部資產有十五六億盾之多(折合黃金不下900噸,若按現市價算,當在人民幣3000億元以上),雄踞當時世界富豪榜第13位,華人富商更無出其右者。

商逢亂世

1896年,正當黃仲涵接過父親開創的事業,進軍糖業,大展拳腳之時,一位比他小10歲的同安老鄉,渡海南下,第二次來到了新加坡。他也是應早年下南洋謀生的父親之命,前來幫忙經營米店的。

時年22歲的陳嘉庚,五年前曾在其父陳杞柏的“順安號”米店當學徒,後來回到集美老家(屬同安管轄)結婚、讀書。

除了都是承繼父業,做小本生意起步外,陳嘉庚與黃仲涵的發家軌跡,頗多相似之處。最大不同是,黃氏以製糖業為支柱,陳氏則以橡膠業做根基。1905年,陳嘉庚首次自主創業,開辦菠蘿罐頭廠。不久,他注意到福建同鄉林文慶(祖籍漳州海澄)等人種植橡膠很賺錢,便轉而經營橡膠業。不過10年左右,他已躋身馬來亞最富有的華僑商人之列。

與黃仲涵家族相仿,1923年到1925年間,也是陳嘉庚旗下企業的鼎盛時期。當時他擁有15000英畝橡膠園,是馬來亞華僑中最大的樹膠種植者之一,橡膠園、生膠廠和膠品製造廠,為其三大產業支柱,共雇傭員工數萬人。據說他的資產達1500萬元(新加坡叻幣,二戰前幣值很高,60元可買1公斤黃金),雖不及黃氏家族勢大,亦足以稱雄馬來半島了。

陳嘉庚最為國人所熟知的,是他身在異鄉,卻愛國愛家,數十年如一日,義無反顧。1921年,他回鄉創辦廈門大學,這是中國近代第一所華僑出資辦的高等學府,學醫出身的林文慶應邀回來當了首任校長。有學者估算過,陳嘉庚個人一生在教育上的捐贈多達1000萬中國銀元,相當於他自己全部不動產的價值,按20世紀80年代初價格折算,不下1億美元。

古語雲,盛極必衰。不祥之兆,相繼降臨到黃仲涵和陳嘉庚兩大巨商頭上。

一戰結束後,眼見黃仲涵財富與日俱增,荷印殖民政府有意限製以其為代表的華資糖業繼續壯大(荷蘭及其他西方資本占荷印糖業投資七成以上),於1921年對建源公司征收3500萬盾的巨額“戰稅”。曾經是殖民政府“統戰對象”的黃仲涵,無法麵對這個沉重打擊,移居新加坡暫避,竟因憂憤交加,1924年剛剛60歲時便客死當地。

黃仲涵去世後,家族生意由他選定接班的兩個兒子黃宗宣、黃宗孝主持,雖一度仍有所發展,如成立了黃仲涵總公司,總部設在三寶壟,使龐大的企業機構向一體化經營管理轉化,但勢頭已大不如前。1929年,世界經濟危機爆發,砂糖等各項大宗出口業務急速衰退,黃氏旗下企業出現虧損甚至被迫停業,自此走上下坡路。對前景失去信心的黃宗宣,1931年黯然退出公司,由弟弟黃宗孝全麵接手。

此前,黃氏兄弟曾有意轉回祖國投資以分散風險,1929年後分別在上海、廈門、香港、廣州、天津等大城市設立分公司。1934年,黃宗孝決定在上海興建國內第一座大型現代化酒精廠,日產酒精7000加侖(英製1加侖約為4.55公升),結束了中國酒精大部分依靠進口的曆史。該廠也是早期華僑回國投資的最大工廠,黃宗孝特地在廠房前立碑刻字“繼父前輝”,以紀念父親實業報國的遺願——黃仲涵生前曾計劃與閩籍僑商合作回國興辦工廠、修建漳廈鐵路等。

黃宗孝身上頗有祖父和父親富有魄力、視野開闊的風範,為擺脫困境,先後向皮革業、橡膠業乃至電影業拓展,尤其是經營橡膠業成功,一度讓黃氏企業生機乍現。可惜時局急劇惡化,抗日戰爭爆發,包括上海酒精廠在內的一係列國內投資項目被毀。1941年底起日寇又大舉入侵東南亞,橡膠業作為重要戰略物資產業,不能逃脫被霸占的命運,黃氏企業再度深陷泥潭。

至於陳嘉庚,則早在1929年經濟危機中,因美國汽車大量減產,馬來亞外銷輪胎需求銳減,連累橡膠業極度不景氣,而麵臨破產之厄運。1934年,陳嘉庚的公司積欠銀行債務近400萬新加坡元(叻幣),其公司所餘資產僅200多萬元,資不抵債,盛極一時的陳氏商業王國,隻好全麵收盤。他竭盡心力主辦的廈門大學,也因無法獨力維持,被迫於1937年7月初無償移交南京政府,轉為國立大學。

殊途異歸

盡管生意失敗,但仍毀家紓難,利用自己作為南洋華僑領袖的巨大號召力,支援祖國抗戰,讓陳嘉庚成就了跌宕起伏的傳奇人生。

1950年,海外漂泊半個世紀,最後孑然一身的陳嘉庚,在76歲高齡時決定回國定居。新政權給了這位危難關頭的老朋友以很高的禮遇和地位,他曆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員、全國政協副主席等職。不過,正因其一貫親共的立場,在發家之地新加坡,他的事跡和聲譽,長期受到官方“冷處理”,直至20世紀70年代中期,大陸與新加坡關係逐步改善後,情況才告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