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袁始幹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臨時工,燒過鍋爐,當過搬運,最讓他感到自我滿足的是發揮專長,在牆壁上寫紅字標語、畫巨幅油畫《毛主席去安源》等。既過了美術癮還有一筆收入,這個臨時工的技術含量足,他比較樂意幹,心中有成就感。袁始說,真得好好感謝一下他的太太,在他最困難的時候,那個名叫羅蘊華的女子悄然來到他的身邊,在一個冬天的早上,幫他係好脖子上的圍巾,衝他點頭微笑,那一刻,袁始心中感覺特別溫暖。為了這份愛情,她放棄了中學教員的職位,降格當了小學老師。
家庭生活雖說過得寒磣,但是精神上卻感到快樂。小兩口靠羅蘊華百來塊錢工資生活,最大的開支是買顏料、畫布、調色油。每逢周末,一起騎上自行車,帶著畫板、幹糧和水壺出去寫生。1968年他們家添了個孩子。在要不要這個孩子的問題上,他們思想上曾鬥爭了很久。生活如此拮據,社會環境又是這樣壓抑,生個孩子隻不過又多了個“袁世凱的孝子賢孫”,何必讓新的生命到這個世界上來受罪呢?後來在羅蘊華母親的一再催促下,總算把孩子生了下來,取名叫袁仿吾。
袁始後來的經曆也和國家的政治走向有關。“文革”結束後,經朋友介紹,在國防工業係統主辦的《神劍》文學月刊當美術編輯。
1982年,袁始與他太太辭職下海,成立了一家“原始裝潢設計室”。
從這個時間起,他改名袁始,意思是要有個新的開始。旅美作家高伐林曾經對袁始進行過采訪。袁始說,自己對錢財並不太看重,生在那樣一個大家族中,又見過了太多的世事無常,多少富麗堂皇轉眼成泡影的例子,使他對人生看得很透徹。袁始有個舅舅,以前是天津著名的實業家,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文革”中獨自一人死在一個地下室裏,想到那個淒慘的景象,袁始說他有種刻骨銘心的痛。
上世紀80年代末,袁始夫婦倆到加拿大定居,與一個合夥人開了家公司,從事外貿方麵的業務。不過他最愛的還是畫畫,以前喜歡過印象主義的作品,現在畫風上更向中國古典潑墨寫意方麵靠。他評價自己的油畫風格時說:“表麵上看起來粗糙,但是需要把握從下筆到收筆的連貫性,精神始終飽滿,無論大幅小幅都力爭一氣嗬成。”袁始的畫曾參加過北京、紐約、香港、日本、加拿大、新加坡等地的畫展,有較大的影響。他在接受采訪時再三表示:希望讀者更多關注他本人藝術追求曆史的山重水複、創作造詣的優劣得失,而不是把他隻當做袁氏家族餘脈中的一環。作家高伐林在采訪結束後感慨地說:
“曆史上越著名的人物,光芒會越長久地投射於其後人身上,其陰影隨之也會越長久地籠罩於其後人身上。有誌氣的後人,往往要用很長的歲月去掙脫這種光芒和陰影,開拓屬於自己的人生。”(參見高伐林《百年邁不出這一步》)
袁林·故宅·沒有完結的故事
袁世凱是中國曆史上最為臉譜化的人物之一。曆史學家唐德剛先生曾感歎:自民國有史以來,未曾見過一本、一篇甚至一頁對袁世凱有正麵評價的書。在唐德剛的《袁氏當國》一書中,他也認為袁世凱一生善於政治投機,言行多變,關鍵時刻又開了倒車,逆曆史潮流而動,即使這樣,他仍然堅持對袁應抱以“同情之理解”。
極端醜化袁世凱並非史學界的幸事,也不利於正確認識曆史和曆史人物。中國人經常掛在嘴邊的有句話叫三七開,或者五五開,三分錯誤七分成績,五分錯十開,零分成績十分錯誤-豈止是錯誤,完全是十分罪惡。其實誰都知道,這是對曆史人物過於情緒化的表述。在這種表述方式的語境下,動輒就是扣帽子、打棍子,怎麼可能客觀公允地去評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