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殺人的理由(2 / 3)

老李嚴肅地說道:“我剛與你們醫學院教務處的負責人通過電話,你本身懂醫,有醫師執照,又在醫學院工作,所以經常帶學生在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門診部進行實習活動,這就給了你偽造病曆的可乘之機。”

王亞楠重重歎了口氣:“安再軒,我們不明白的是,你明明知道你姐姐安茹殺了人,為什麼還要幫她?還有,李愛珠到底是不是你殺的?兩條人命,還有段玲肚子裏那沒出生的無辜孩子!”

“沒錯,我承認李愛珠是我殺的,也是我拋的屍,可孩子——”安再軒傻了眼,“我不知道那小丫頭懷孕了啊!”

王亞楠和老李不由得麵麵相覷。

一場蒙蒙細雨把街道變成一塊明亮的黑鏡子,臨街亮著燈光的窗戶倒映在光閃閃的路麵上,微風從西麵徐徐吹來,帶來遠處水波湧上岸邊的聲音。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但對於坐在警車裏的王亞楠和老李來說,這一天還沒真正結束。

警車迅速開出城區,來到近郊的燕子磯別墅。在出示證件後,老李把警車開進安靜的別墅區,拐到A區7號田軍的家。

別墅前的停車道上空空蕩蕩,一輛車都沒有。在來之前,王亞楠已經得到通知,於強帶著下屬順利地從別墅後麵車庫裏那輛舊雷克薩斯車上提取到了所有相關證據,在半個小時前就離開了。臨走前,於強特意留下一個副手,名為看護,其實是擔心安茹做出不必要的傻事。

王亞楠伸手按下門鈴,沒多久,別墅深灰色的大門就被輕輕打開,安茹蒼白的臉出現在門後。這回她竟然沒坐輪椅,看到站在門口的王亞楠和老李,安茹一點都不吃驚,她好像知道王亞楠他們要來似的,隻是輕輕歎了口氣:“進來吧,我正在等你們。”然後轉過身,腳步顛簸地走向不遠處的書房。

安再軒被公安局帶走的消息肯定已經傳到安茹耳朵裏,就在打開房門的那一刻,王亞楠在她的臉上看到一種哀傷到極點時所流露出的絕望。

還是在書房裏,一位身穿製服的女警察看到王亞楠和老李走了進來,趕緊站起身,在得到允許後,隨即離開別墅。

“你很清楚我們為什麼來,”王亞楠伸手指了指書房角落裏放著的那張空空蕩蕩的輪椅,又從隨身帶著的公文包裏掏出了已經開好的傳喚證,遞給安茹,“現在請你和我們一起去一趟局裏,配合調查兩起謀殺案。”

安茹看都不看,冷漠地說:“那就走吧。”

公安局審訊室,安茹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神情有些呆滯。

“安茹,你弟弟安再軒已經被我們正式拘留,他承認了殺害李愛珠的犯罪過程,以及後來的拋屍,他很快就會被轉交給檢察院進入司法程序。我們希望你別再隱瞞,老老實實講出案發的前前後後,明白嗎?”王亞楠口氣嚴厲地說道。

安茹點點頭:“我本來不想把再軒牽扯進來的,他太傻了。”

“安茹,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可以不坐輪椅的?”

“兩年前,也就是2010年的10月份,我弟弟帶我去做針灸,漸漸地我的雙腿有了知覺。後來因為堅持康複鍛煉,我最終可以不依賴輪椅了。”

“那你後來為什麼還要繼續坐在輪椅上?”王亞楠皺起眉頭,“能走不是件好事嗎?為什麼你寧願不要自由?”

安茹笑了:“警官,你不懂什麼是愛,而我就是為了愛才這麼做的。我比田軍小十七歲,但我深愛著他,我不顧父母勸阻,執意嫁給剛剛離婚的田軍。那一刻,我以為自己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田軍也並不虧待我,尤其對我弟弟再軒,還送給他一輛豪車作為禮物,並且對他的各種要求也是有求必應。我常常慶幸自己找了個這麼好的男人。於是就想為他生個孩子,可因為我自身的原因,我是紅斑狼瘡病毒的攜帶者,這種病很難懷上孩子,而田軍年紀也不小了。我們為此努力五年,好不容易才算是懷上了。”說到這兒,安茹一臉悲傷,“要不是那場該死的車禍,我早就當上了母親。車禍發生後,田軍起先一直很照顧我,他對我也很愧疚,尤其是看到我坐在輪椅上的時候。可隨著我出院回到家,我漸漸發現,田軍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應酬越來越多,有時淩晨兩三點才回家,還一身酒味,我還能聞到女人用的香水味。那一刻我知道,他在外麵有了女人。可他並沒有提出和我離婚,我從他看我雙腿的眼光中讀到了憐憫和同情,還有那永遠都抹不去的自責。我終於明白了,他之所以還留在我身邊,是因為我坐在輪椅裏。而隻要我在輪椅裏坐一天,他就不會離我而去。所以我打定主意這輩子都在輪椅裏坐著,哪怕我已經可以行走。”

聽了安茹的解釋,老李徹底糊塗了,他看了一眼王亞楠,無奈地搖搖頭。

“那你為什麼要殺害段玲?既然你已經打算就這麼平平靜靜地過下去,容忍田軍的所作所為,隻要他不離開你,你又何必去殺人呢?”王亞楠疑惑地問道。

安茹長歎一聲:“我本不想殺她的,可田軍好幾天都不回家,對我的關心也越來越少,保姆回來說看見他的車徑直開進C區。以前再怎麼有應酬,他每晚都會回家,我知道他離我越來越遠,我快留不住他了。於是我安排保姆去物業那邊打聽,得知他以自己的名義租下了另一處別墅。這個渾蛋,以為我再也站不起來了,竟然把女人養到家門口!”咒罵田軍的時候,安茹仿佛換了一個人,變得目光冰冷,咬牙切齒。

“我去找她,親自去找那個女人,那天晚上田軍不在燕子磯,他的一個朋友拉他去開什麼剪彩會。我知道不到半夜淩晨他回不來。他開車走後,我就去了C區8號,也就是那個女人住的地方。”

老李看了一下於強傳過來的結論報告,“你當時開的是你們家原來的那輛舊雷克薩斯,對嗎?根據你的車牌號,我們查到那輛車在案發當晚十一點多離開過燕子磯別墅,第二天下午才開回來。”

安茹點點頭:“是我弟弟開回來的,早上他開自己的車先送我回家。下午田軍不在家的時候他開了回來,把車停回車庫。”

“那個叫段玲的女人,看到我似乎一點都不吃驚,我本來想,她這樣的女人跟著田軍不就是為了錢嗎?我給她三十萬,或者四十萬,作為補償不就行了?”

王亞楠輕輕地說道:“你沒想到段玲竟然會拒絕你。”

“對!她不光是拒絕了我,還羞辱我,你知道她說什麼嗎?她說我長得難看,田軍已經不愛我了,更主要的是,她已經懷上了田軍的孩子。她的手指幾乎戳到了我的鼻梁上!她說我裝殘疾,明明已經可以走動卻還坐在輪椅上,為的就是拖住田軍。她還說……”

“她還說什麼?”王亞楠抬頭問道。

“她還說我是一隻不會下蛋的老母雞,遲早會被田軍甩掉。我傷心到了極點,田軍竟然把我的秘密全都告訴給眼前這個我根本不放在眼裏的女人。我失去理智,撲上去狠狠卡住她的脖子,沒想到她很快就暈了過去。”

“那時候她已經懷孕將近兩個多月了,你太殘忍了,一屍兩命!”老李重重歎了口氣。

安茹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仿佛是在講述一件在別人身上發生的事情:“我以為她死了,很慌張,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的屍體留在別墅裏。我把她拖出門,塞進汽車後備箱。”

“那你是怎麼想到要把屍體拋在凱旋高爾夫球場的?”老李問。

“出車禍前,我和田軍經常去那裏玩,因為那邊離我們別墅區很近,開車半個小時左右就到了。我知道那邊很偏僻,如果不是打球,根本不會有人去注意那兒。我徑直把車開往那裏,我沒走正門,半夜三更,正門保安會問個不停,我直接走了邊門。我對那裏太熟悉了,把車直接開進球場後半部分,那邊人更少。我找了個地方停下車,然後把後備箱打開,把段玲拖了出來。”

“你是怎麼處理屍體的?”

安茹冷笑道:“還能怎樣?當然是埋了啊。我把她拖到一個坑裏,正要找東西掩埋時,突然聽到她發出呻吟聲,那時我才知道她還沒死。”安茹的眼神突然之間變得很陰森,“我不能讓她活下來,月光之下,我看她的臉是那麼美,這張讓我恨之入骨的臉!我想都沒多想,順手抓起石頭狠狠砸下去。”一邊說著,安茹一邊伸出右手,仿佛抓著一塊無形的石頭,用力重複著她曾經做過的可怕事情。

王亞楠皺起眉頭:“住手,安茹,你冷靜點!”

安茹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微笑道:“對不起,警官,我走神了。”

“說說你弟弟安再軒吧,他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