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遲來的真相(1 / 3)

根據屍檢報告,死者雖然是被扼住頸部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但在臨死前曾經遭受毒打,身上和軀幹部位還有頸部傷痕累累:胸椎骨第七節和肋骨第三第四根斷裂,頭部枕骨遭受過硬物猛烈撞擊。“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裏,章法醫。”鍾伯是天長市公安局檔案管理庫的老管理員,他費力地把一隻多年未打開過的小鐵箱從檔案櫃最底層狹小的空間裏拽出來。鐵箱表麵刷的是那種最普通的墨綠色油漆,由於年代已經久遠,很多地方的油漆已經有些明顯的脫落跡象。小鐵箱並不大,寬七十厘米,長九十厘米左右。箱子是用一把沉重的棕色鐵鎖鎖住的。箱子表麵上貼著一張標簽紙,上麵寫著265號。

“鍾伯,這箱子在這邊放了多久了?”章桐好奇地問。

“快三十年了,當初章法醫——”鍾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尷尬地一笑,“我說的是你父親,他把它存放在這邊的時候,我才調過來沒多久。”

“局裏允許存放這樣的箱子嗎?”

鍾伯點點頭,他一手扶腰,另一隻手指了指身後幾個高大的裝著可移動門的鐵皮檔案櫃,有些驕傲地說:“按照當時省裏下來的指示,因為‘文革’結束沒幾年,對一些未破案件的相關證據,我們都要盡可能地加以保留,以備日後偵破條件完善,能夠重開這些‘冷案’。所以,局裏就搞了這麼幾個大櫃子來存放這些證據。連這個房間裏的空調和通風設備都是當時最好的。”

“那來存放這些證據的標準是什麼?”

“隻要是主任級別的案件經手人員,都可以來存放他們認為值得保留下來的東西。當時你父親是法醫主任,所以他也有資格過來使用存放櫃。你剛才進來簽字時看見那個登記簿上對應的簽名了嗎?前麵一欄中就是你父親的親筆簽名。我沒有想到你過了這麼久才來打開這個箱子。”鍾伯用下巴指了指進門處左手邊的那個大辦公桌,上麵放著厚厚的三大本登記簿。

章桐沒有吭聲,自從王伯伯告訴她在這裏可以找到父親當年為這個案件所保留下來的一些證據後,她的心情就一直沒有平靜過。

鍾伯在隨身帶著的一大串鑰匙中找到了標有265號的鑰匙,隨即打開鐵箱,章桐也戴上了醫用橡膠手套。

鐵箱中的東西並不多,隻有一個厚厚的馬尼拉紙信封,還有兩個密封的小玻璃試管。章桐拿起試管,借著檔案庫的燈光,一眼就認出了其中一個試管中所存放的是人類上皮組織,而另一個試管中則是一截棉簽的棉頭部分,她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章桐放下了手中的試管,轉頭對一邊站著的鍾伯說道:“謝謝你,鍾伯,東西沒有錯,現在我要帶走這些證據。”

鍾伯點點頭:“你在登記簿上簽個字就可以了。說實話,鍾伯該謝謝你才對。”

章桐不解地問道,“鍾伯,你為什麼感謝我?”

“又一個案件終於可以水落石出了。我等的就是這一天。”說著,老人伸手拍了拍高大的鐵皮櫃,心滿意足地笑了,“天天守著它們,如今我還有兩個月就要退休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回到辦公室,章桐放下手中的證據袋,把其中裝有密封玻璃試管的證據袋放在潘建麵前的辦公桌上,“馬上拿去分別做DNA提取,然後進行比對,我要盡快得到比對結果!”

潘建仔細看了看玻璃試管,不禁疑惑地問道:“這是三十年前的?還能查出DNA嗎?”

“可以,隻要完全隔絕空氣,樣本就不會被汙染,你快去吧,我等你消息。”

潘建點點頭,拿起證據袋就向隔壁的實驗室走去了。

章桐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然後坐下,伸手打開桌上的台燈。在台燈淡黃色的燈光照射下,馬尼拉紙信封靜靜地躺在桌麵上。章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撕開了信封的封口。

信封裏裝著六張放大的照片,根據照片左手上方的編號顯示,這就是當時現場所拍攝下來的照片的副本。在仔細逐一查看照片的時候,章桐突然明白了父親當時矛盾的心情。她略微遲疑了一會兒,隨即果斷地抓過辦公桌上的電話機,撥通王亞楠辦公室的電話。

幾分鍾後,王亞楠匆匆忙忙地推開了章桐辦公室的門:“你有消息了?確定嗎?”

章桐抬起頭,神色凝重:“你過來看。”

她伸手指著桌麵上依次排開的六張照片:“這三張是當時現場的屍體照片,中間這張是犯罪嫌疑人身上所穿衣服和四肢血跡的照片,這剩下的兩張則是屍檢照片。都是我父親和他助手一起拍的,後麵有他的簽字。”

“你父親為什麼要保留下這些證據?”王亞楠不解地問道。

“為了真相,真相就藏在這些證據裏麵。當時因為時間緊迫,再加上條件有限,我父親一時之間找不到任何推翻自己結論的證據,他就盡自己所能把這些東西保留了下來。”

“那你找到了嗎?”

章桐點點頭,說:“你注意看屍體現場死者身上的血跡,有被擦拭過的痕跡,根據屍檢報告,死者雖然是被扼住頸部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但在臨死前曾經遭受過毒打,身上和軀幹部位還有頸部傷痕累累,胸椎骨第七節和肋骨第三第四根斷裂,頭部枕骨遭受過硬物猛烈撞擊。報告上還說,在現場廁所隔間的水泥牆壁上也確實發現了死者的血跡和相關腦部組織。我們因此可以推斷,在死者遭受侵犯之前曾經發生過激烈搏鬥,現場照片上也發現了有噴濺性的血跡。”說著,章桐轉身麵對王亞楠,“如果凶手何東平當時就在實施這些行為的話,那麼在他衣服上或者裸露的軀幹部位上,比如說雙手和頭麵部、耳部等,就應該同樣會有噴濺性血跡的出現。但是你看這張照片,我怎麼也找不到噴濺性的血跡,相反,都是接觸所產生的擦拭性血跡。這樣一來,他所說的證詞就可以得到印證了。”

王亞楠心一沉,案件卷宗中的詢問筆錄上,何東平一直堅持自己是在查看死者傷情時,因為廁所燈光昏暗,不慎沾染上的血跡:“還有別的證據嗎?”

章桐的目光投向隔壁緊緊關閉著的房門,沒過多久門被打開,潘建快步走了出來,遞給了章桐一張檢驗報告。

章桐看完後,輕輕地歎了口氣,把報告遞給了王亞楠:“根本不吻合。血型是一樣的,但是DNA卻完全兩樣,不是同一個人幹的。”

“你拿到現場的生物檢材樣本了?”

章桐點點頭:“我父親當時也有疑問,但三十年前我們還沒有DNA技術,隻能通過現場留下的血液樣本或者樣本來圈定嫌疑人。而何東平的血型和死者體內所殘留的犯罪嫌疑人的血型竟然吻合,這就成了怎麼也改變不了的鐵證。我父親不甘心,事後就在檔案庫裏保留下這些證據。他相信總有一天事情的真相會還原,我想,那時候他肯定寧願希望自己這麼做是沒必要的。”

“那……下一步你到底打算怎麼辦?”王亞楠關切地注視著自己的好友。

章桐淡淡一笑:“當然是去麵對現實了,這是我必須去做的。還有亞楠,我會把那一份沒有找到匹配對象的DNA樣本輸入DNA數據庫裏。相信不久的將來,我們會抓到真正的做下這件案子的凶手的,不管這個案子過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