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堆雪柳吹綿，常記梁州古驛前。二十四年成昨夢，
每逢春晚即淒然。
壯歲從戎不憶家，梁州裘馬鬥豪華。至今夜夜尋春夢，
猶在吳園藉落花。
梁州一別幾清明，常憶西郊信馬行。桃李成塵總閑事，
梨花楊柳最關情。
身寄江湖兩鬢霜，金鞭朱彈夢猶狂。遙知南鄭城西路，
月與梨花更斷腸。
初夏
紛紛紅紫已成塵，布穀聲中夏令新。夾路桑麻行不盡，
始知身是太平人。
剪韭醃虀粟作漿，新炊麥飯滿村香。先生醉後騎黃犢，
北陌東阡看戲場。
稻未分秧麥已秋，豚蹄不用祝甌窶。老翁七十猶強健，
沒膝春泥夜叱牛。
買得新船疾似飛，蠶饑遙望采桑歸。越羅蜀錦吾何用，
且備豳人卒歲衣。
槐柳成陰雨洗塵，櫻桃乳酪並嚐新。古來江左多佳句，
夏淺勝春最可人。
隋家古寺郡西南，寺廢殘僧隻二三。藜藿滿庭塵暗佛，
時聞鐃鼓賽春蠶。
渺渺荒陂古埭東，柳姑小廟柳陰中。放翁老憊扶藜杖，
也逐鄉人禱歲豐。
老翁賣卜古城隅，兼寫宜蠶保麥符。日日得錢惟買酒，
不愁醉倒有兒扶。
舍北晚眺
紅樹青林帶暮煙，並橋常有賣魚船。樊川詩句營丘畫，
盡在先生拄杖邊。
日日津頭係小舟，老人自懶出門遊。一枝筇杖疏籬外，
占斷千岩萬壑秋。
小舟遊近村舍舟步歸
數家茅屋自成村，地碓聲中晝掩門。寒日欲沉蒼霧合，
人間隨處有桃源。
借得漁船溯小溪，係船浦口卻扶藜。莫言村落蕭條甚，
也勝京塵沒馬蹄。
不識如何喚作愁，東阡南陌且閑遊。兒童共道先生醉，
折得黃花插滿頭。
斜陽古柳趙家莊，負鼓盲翁正作場。死後是非誰管得，
滿村聽說蔡中郎。
讀易
羸軀抱疾時時劇，白發乘衰日日增。淨掃東窗讀周易，
笑人投老欲依僧。
老喜杜門常謝客，病惟讀易不迎醫。冬來更愧乖慵甚，
醉過收蕎下麥時。
一壺歌
悠悠日月沒根株，常在人間醉一壺。傾倒欲空還瀲灩，
不曾教化不曾沽。
先生醉後即高歌，千古英雄奈我何。花底一壺天所破，
不曾飲盡不曾多。
自從軒昊到隋唐，幾見中原作戰場。三十萬年如電掣，
不曾記得不曾忘。
恥從嶽牧立堯庭，況見商周戰血腥。攜得一壺閑處飲，
不曾苦醉不曾醒。
長安市上醉春風，亂插繁花滿帽紅。看盡人間興廢事，
不曾富貴不曾窮。
懷舊
鶴鳴山下竹連雲，鳳集城邊柳映門。當日不知為客樂，
如今回首卻消魂。
駿騾西過雨漫天，千裏江山在眼邊。二十四年如昨夢，
憑誰問訊帶枷仙。
狼煙不舉羽書稀，幕府相從日打圍。最憶定軍山下路，
亂飄紅葉滿戎衣。
翠崖紅棧鬱參差，小益初程景最奇。誰向豪端收拾得，
李將軍畫少陵詩。
回龍寺壁看維摩，最得曹吳筆意多。風雨塵埃昏欲盡，
何人更著手摩挲。
嶓塚山頭是漢源，故祠寂寞掩朱門。擊鮮藉草無窮樂，
送老那知江上村。
讀杜詩
千載詩亡不複刪，少陵談笑即追還。常憎晚輩言詩史，
清廟生民伯仲間。
半丈紅盛開
滿酌吳中清若空，共賞池邊半丈紅。老子通神誰得似，
短筇到處即春風。
感事
雞犬相聞三萬裏，遷都豈不有關中。廣陵南幸雄圖盡，
淚眼山河夕照紅。
堂堂韓嶽兩驍將，駕馭可使複中原。廟謀尚出王導下，
顧用金陵為北門。
渭上晝昏吹戰塵，橫戈慷慨欲忘身。東歸卻作漁村老，
自誤青春不怨人。
捫虱當時頗自奇，功名遠付十年期。酒澆不下胸中恨，
吐向青天未必知。
題韓運鹽竹隱堂絕句①
塵埃車馬日駸駸，誰解從君一散襟。待我清秋有閑日，
抱琴來寫萬龍吟。
①三首錄一。
北園雜詠①
西村林外起炊煙，南浦橋邊係釣船。樂歲家家俱自得，
桃源未必是神仙。
①共十首。錄一、三、四、八、九、十。
小橋密接西岡路，支徑深通北崦村。老子意行無遠近，
月中時打野人門。
東吳霜薄富園蔬，紫芥青菘小雨餘。未說春盤供采擷，
老夫湯餅亦時須。
歲殘已似早春天，隔水橫林一抹煙。聞道埭西梅半吐，
攜兒閑上釣魚船。
白發蕭蕭病滿身，凍雲野渡正愁人。揚鞭大散關頭日，
曾看中原萬裏春。
暮年身似一虛舟，付與滄波自在流。垂地雪雲吹不散，
且傾桑落膾槎頭。
雜感①
誌士山棲恨不深，人知已是負初心。不須先說嚴光輩，
直自巢由錯到今。
①慶元四年戊午，七十四歲。
勸君莫識一丁字，此事從來誤幾人。輸與茅簷負暄叟，
時時睡覺一頻伸。
世事紛紛無已時，勸君杯到不須辭。但能爛醉三千日，
楚漢興亡總不知。
百年鼎鼎成何事，寒暑相催即白頭。縱得金丹真不死，
摩挲銅狄更添愁。
世間魚鳥各飛沉，茅屋青山無古今。畢竟替他愁不得，
幾人虛費一生心。
一杯濁酒即醺然，自笑閑愁七十年。今日出門天地別，
此身如在結繩前。
山人那信宦途艱，強著朝衣趁曉班。豪氣不除狂態作，
始知隻合死空山。
老子傾囊得萬錢，石帆山下買烏犍。牧童避雨歸來晚，
一笛春風草滿川。
故舊書來訪死生，時聞剝啄叩柴荊。自嗟不及東家老，
至死無人識姓名。
忍窮待死十年閑，老子誰知老更頑。溪友留魚供晚酌，
鄰僧送米續朝餐。
戲作治生絕句
治生何用學陶朱，少許能慳便有餘。惜酒已停晨服藥，
省油仍廢夜觀書。
龜堂雜題
龜堂端是無能者，妄想元無一事成。最後數年尤可笑，
飽餐甘寢送浮生。
癡頑老子老無能，遊惰農夫酒肉僧。閉著庵門終日睡，
任人來喚不曾譍。
長腰玉粒出新春，秋獲真成畝一鍾。衣食粗供官賦足，
何妨世世作耕農。
冷雨蕭蕭澀不晴，亂書圍坐正縱橫。忽聞小甕新醅熟，
急喚兒童洗破觥。
太息
早歲元於利欲輕，但餘一念在功名。白頭不試平戎策，
虛向江湖過此生。
書生忠義與誰論，骨朽猶應此念存。砥柱河流仙掌日，
死前恨不見中原。
自古才高每恨浮，偉人要是出中州。即今未必無房魏，
埋沒湖沙死即休。
關輔堂堂墮虜塵，渭城杜曲又逢春。安知今日新豐市，
不有悠然獨酌人。
梅花①
五十年間萬事非，放翁依舊掩柴扉。相從不厭閑風月，
隻有梅花與釣磯。
①六首錄一、五、六。
秭歸江頭煙雨昏，客舟夜係梅花村。相逢萬裏各羈旅，
不待猿啼已斷魂。
青羊宮前錦江路，曾為梅花醉十年。豈知今日尋香處，
卻是山陰雪夜船。
沈園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複舊池台。傷心橋下春波綠，
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
猶吊遺蹤一泫然。
致仕後即事①
休官拜命不勝榮，墨濕黃新照眼明。絡繹交親來作賀，
羊腔酒擔擁柴荊。
①共十五首，錄一、四、五、七、九、十五。
白發三朝執戟郎，賜骸偶值歲豐穰。村東已種千畦麥，
舍北新添百本桑。
老民一日脫朝衣，回首平生萬事非。赤腳婢沽村釀去，
平頭奴馭草驢歸。
沉綿分已餞餘生，造物苛留未遣行。今日下床還健在，
一編來就小窗明。
一盂麥飯掩柴關，坐久不堪腰腳頑。拖得瘦藤閑信步，
小橋東北望螺山。
多事車前要八騶，老人惟與一藤遊。未教變化為龍去，
更踏人間萬裏秋。
冬晴與子坦子聿遊湖上
湖邊細靄弄霏微，柳下人家晝掩扉。乘暖冬耕無遠近，
小舟日晚載犁歸。
村南村北紡車鳴，打豆家家趁快晴。過盡水邊牛跡路，
嶺頭猿鳥伴閑行。
道邊白水如牛湩，知是山泉一脈來。會挈風爐並石鼎，
桃枝竹裏試茶杯。
海山山下百餘家，垣屋參差一帶斜。我欲往尋疑路斷，
試沿流水覓桃花。
老僧八十無童子，禮佛看經總不能。雙手丫叉出迎客，
自稱六十六年僧。
一榼無時可醉吟，一藤隨處得幽尋。先須挽取銀河水，
淨洗人間塵霧心。
龜堂雜興
朝來地碓玉新舂，雞蹠豚肩異味重。便腹摩挲更無事，
老人又過一年冬。
①共十首，錄八。
曳杖東岡信步行，夕陽偏向竹間明。丹楓吹盡鴉聲樂，
又得霜天一日晴。
閩溪紙被軟於綿，黎峒花綢暖勝氈。一夜山中三尺雪，
未妨老子日高眠。
三分帶苦檜花蜜，一點無塵柏子香。鼻觀舌根俱得道，
悠悠誰識老龜堂。
方石斛栽香百合，小盆山養水黃楊。老翁不是童兒態，
無奈庵中白日長。
少年身寄市朝中，俗論紛紛聒耳聾。清絕寧知有今日，
高眠終夜聽鬆風。
蒲團安坐地爐溫，無位真人出麵門。世上不知何歲月，
斷鍾殘角送黃昏。
散樸澆淳萬事新，腐儒空有涕沾巾。唐虞不是終難致，
自欠皋夔一輩人。
庚申元日口號①
數行晴日照青鴛，春入屠蘇瀲灩樽。兒報山僧留刺去，
未為無客到吾門。
①慶元六年，七十六歲。
黃五丈裁衫穩，黑黍三升作飯香。造物要教無愧怍，
一身溫飽出耕桑。
南陌東阡自在身，耄年喜見歲華新。洛中九老非吾侶，
且作山陰十老人。
晚塗初入長生運，新歲仍當大有年。剩與鄉鄰同覓醉，
市樓酒賤不論錢。
仁和館外列行，憶送龍舟幸建康。舍北老人同甲子，
相逢揮淚說高皇。
枕上口占①
五十年間萬事空，懶將白發對青銅。故人隻有桃花在，
惆悵無情一夜風。
①三首錄其末。
喜晴
江湖春暮多風雨，點滴空階實厭聽。剩喜今朝有奇事，
一窗晴日寫黃庭。
枕上
殘燈熠熠露螢明，落葉蕭蕭寒雨聲。堪笑衰翁睡眠少，
小詩常向此時成。
斷香猶在夢初回，燈似孤螢闔複開。怪底詩情清徹骨，
數聲新雁枕邊來。
對酒戲詠
淺傾西國葡萄酒，小嚼南州豆蔻花。更拂烏絲寫新句，
此翁可惜老天涯。
食晚
日高得米喚兒舂，苦雨園蔬久闕供。省事家鳳君看取，
半饑半飽過殘冬。
小舟白竹篷蓋保長所乘也偶借至近村戲作
茅簷細雨濕炊煙，江路清寒欲雪天。不愛相公金絡馬，
羨他亭長白篷船。
雪雲無際暗長空，小市孤村禹廟東。一段荒寒端可畫，
白篷籠底白頭翁。
稻飯
買得烏犍遇歲穰，此身永免屬官倉。塘南塘北九千頃，
八月村村稻飯香①。
①元注：鏡湖下至海，種稻九千頃。
追感往事
太平翁翁十九年，父子氣焰可熏天。不如茅舍醉村酒，
日與鄰翁相枕眠。
世事紛紛過眼新，九衢依舊漲紅塵。桃花夢破劉郎老，
燕麥搖風別是春。
渡江之初不暇給，諸老文辭今尚傳。六十年間日衰靡，
此事安可付之天。
文章光焰伏不起，甚者自謂宗晚唐。歐曾不生二蘇死，
我欲痛哭天茫茫。
諸公可歎善謀身，誤國當時豈一秦。不望夷吾出江左，
新亭對泣亦無人。
雨晴風日絕佳徙倚門外
一雙芒伴筇枝，不用兒扶自出嬉。貪看南山雲百變，
舍西溪上立多時。
茶釅無端廢午眠，杖藜信步到門前。青裙溪女結蠶卦，
白發廟巫催社錢。
章老三年病方死，吳翁一夕呼不醒。獨有此身頑似鐵，
倚門常看暮山青①。
①元注：章、吳，皆鄰人，以去冬死。
海上作
厭逐紛紛兒女曹，掛帆江海寄吾豪。鯨吞鼉作渾閑事，
要看秋濤天際高。
夏日雜題①
憔悴衡門一禿翁，回頭無事不成空。可憐萬裏平戎誌，
盡付蕭蕭暮雨中。
①八首錄七、八。
衰疾沉綿短鬢疏，淒涼圮上一編書。中原久陷身垂老，
付與囊中飽蠹魚。
出門與鄰人笑談久之戲作①
暮靄昏昏半掩扉，偶逢鄰叟荷鋤歸。且令閑說鄉村事，
莫問渠言是與非。
①四首錄其二。
夜歸①
今年寒到江鄉早，未及中秋見雁飛。八十老翁頑似鐵，
三更風雨采菱歸。
①嘉泰元年辛酉，七十七歲。
芡浦菱陂夜半時，小舟更著疾風吹。青熒一炬楓林外，
鬼火漁燈兩不知。
錢道人不飲酒食肉囊中不畜一錢所須飯及草
屨二物皆臨時乞錢買之非此雖強與不取也
萬裏飄如不係船，空囊短褐過年年。食時無飯芒鞋破，
隻向街頭旋乞錢。
誤辱君王賜鏡湖，身隨鷗鷺寄菰蒲。行年八十猶強健，
欲伴先生去得無。
秋日雜詠①
都門初出若登仙，弄水穿雲喜欲顛。隻恐光陰已無幾，
不知又過十三年。
①八首錄一、二、三。
五百年前賀季真，再來依舊作閑人。一生看盡佳風月，
不負湖山不負身。
菰蒲風起暮蕭蕭，煙斂林疏見斷橋。白蟹魚初上市，
輕舟無數去乘潮。
倚樓①
暮雲細細鱗千疊，新月纖纖玉一鉤。歎息化工真妙手，
衝寒來倚水邊樓。
①元注：初三日。
除夕
六聖涵濡作幸民，明朝七十八年身。門前西走都城道，
臥看無窮來往人。
梅花絕句①
幾年不到合江園，說著當時已斷魂。隻有梅花知此恨，
相逢月底卻無言。
①嘉泰二年壬戌，七十八歲。
當年走馬錦城西，曾為梅花醉似泥。二十裏中香不斷，
青羊宮到浣花溪。
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
一樹梅前一放翁。
小亭終日倚闌幹，樹樹梅花看到殘。隻怪此翁常謝客，
元來不是怕春寒。
亂桐帽花如雪，斜掛驢鞍酒滿壺。安得丹青如顧陸，
憑渠畫我夜歸圖。
紅梅過後到緗梅，一種春風不並開。造物無心還有意，
引教日日放翁來。
別嚴和之
器之魂逝已難招，尚有和之慰寂寥。今夜月明空歎息，
想君孤棹泊溪橋。
千裏風煙行路難，旅舟應過子陵灘。人間富貴知何物，
莫負君家舊釣竿。
夏初湖村雜題①
市遠村深客到稀，草堂終日掩柴扉。釀成新蜜蜂兒靜，
分盡殘泥燕子歸。
①八首錄一、四、七。
日落溪南生暮煙，幅巾蕭散立橋邊。聽殘賽廟冬冬鼓，
數盡歸村隻隻船。
幽禽兩兩已成巢，新竹森森漸放梢。稻壟作陂先蓄水，
野堂防漏卻添茅。
夜吟①
似睡不睡客欹枕，欲落未落月掛簷。詩到此時當得句，
羈愁病思恰相兼。
①先生以嘉泰二年五月入都，直史局，修兩朝實錄、三朝史。此下皆在都時之詩。
六十餘年妄學詩，工夫深處獨心知。夜來一笑寒燈下，
始是金丹換骨時。
感舊贈超師
一聲清蹕出行宮，百尺黃旗繡戲龍。我赴文場君受戒，
道邊曾共望高宗。
謝韓實之直閣送燈
玉作華星綴絳繩，樓台交映暮天澄。東都父老今誰在，
腸斷當時諫浙燈。
舊友年來不作疏，華燈乃肯寄蝸廬。寧知此老蕭條甚，
二尺檠前正讀書。
紹興癸亥餘以進士來臨安年十九明年上元從舅光州通守唐公仲俊招觀燈後六十年
嘉泰壬戌被命起造朝明年癸亥複
見燈夕遊人之盛感歎有作
隨計當時入帝城，笙歌燈火夜連明。寧知六十餘年後，
老眼重來看太平。
夢遊
太華峰頭秋氣新，醉臨絕壁岸綸巾。世間萬事惟堪笑，
禹跡茫茫九月塵。
九秋風露洗頭盆，萬裏雲煙腰帶鞓。小甕鬆醪知已熟，
與君爛醉不須醒。
客途幽夢苦淒淒，滿眼山川意卻迷。條華朝驅雲外騎，
河潼夜聽月中雞。
聞蛩
蟬聲未斷已蛩鳴，徂歲崢嶸得我驚。八十光陰猶幾許，
勉思忠敬盡餘生。
稽首周公萬世師，小儒命薄不同時。秋蟲卻是生無憾，
名在豳人七月詩。
湖上秋夜
湖上山銜落月明，釣筒收罷葉舟橫。不知身世在何許，
一夜蕭蕭蘆荻聲。
秋思①
烏桕微丹菊漸開，天高風送雁聲哀。詩情也似並刀快，
剪得秋光入卷來。
①三首錄一。
雜興①
靈府寧容一物侵，此身隻合老山林。何由挽得銀河水，
淨洗群生忿欲心。
①十首錄三、七、八。
扁舟夜載石帆月，雙屨曉穿天柱雲。八十老翁能辦此，
不須身將渡遼軍①。
①元注：謂李。
犀象本安山海遠，楩楠豈願棟梁材。伏波病困壺頭日，
應有嚴光入夢來。
書事
聞道輿圖次第還，黃河依舊抱潼關。會當小駐平戎帳，
饒益南亭看華山①。
①元注：饒益寺南亭，盡得太華之勝。
關中父老望王師，想見壺漿滿路時。寂寞西溪衰草裏，
斷碑猶有少陵詩。
鴨綠桑乾盡漢天，傳烽自合過祁連。功名在子何殊我，
唯恨無人快著鞭。
九天清蹕響春雷，百萬貔貅扈駕回。不獨雨師先灑道，
汴流袞袞入淮來。
雨後
雨後涼生病體輕，閑拖拄杖出門行。槐花落盡桐陰薄，
時有殘蟬一兩聲。
甲子秋八月偶思出遊往往累日不能歸或遠至旁縣凡得絕句十有二首雜錄入稿中亦不複詮次也①
齧雪猶能活窖中，儈牛亦可隱牆東。來歸裏社當知幸，
萬卷書邊一老翁。
①錄一、三、五、六、七、八、九、十二。
早攜書劍三隨計，晚辱弓旌四造朝。心愧石帆山下叟，
一生不識浙江潮。
蓍囊藥笈每隨身，問病求占日日新。向道不能渠豈信，
隨宜酬答免違人。
藥粗野老偏稱效，詩淺山僧妄謂工。懷餅裹茶來問訊，
不妨一笑寂寥中。
家居愈老厭拘纏，旅舍僧房意自便。乞菜作羹殊有味，
借床小憩即成眠。
鄉閭敬老意常勤，一味甘鮮必見分。大胾在前無箸食，
始知富貴本浮雲。
市樓嘈知豐歲，驛樹輪囷傲早霜。六十年間凡幾到，
剩沽新酒對斜陽。
秋風敗葉委蒼苔，小蹇閑遊始此回。溪上風煙爭晚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