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2 / 2)

這旅路,前途很遠,也很暗。在呂梁山區,在汾河兩岸,張鐵民星火一樣遊移於原野與莽林之間,用他血氣方剛的熱情去點燃人們心底的幹柴。下農村,跑山野,一批批發展壯大著我們黨組織。又常是同老百姓吃在一起,睡在一起,走在一起,幹在一起。他從農民群眾的思想庫裏,也索取到了許多東西,以至一直保存在自己的記憶中,又時常地回到他的思緒裏。為掩護地下黨的秘密工作,張鐵民操辦了個小粉坊,親自當掌櫃的。運城的一位姑娘,被組織上派到他的粉坊裏來,與他以假夫妻相處,出外搞地下鬥爭,蒙騙敵人的耳目。這姑娘,便是後來張鐵民的妻子餘敏。粉坊辦成了,他又同她在另一座小縣城開起雜貨鋪子,一個當掌櫃,一個稱作掌櫃的夫人。

直到一九四四年,張鐵民與餘敏一起到了太原三分區公開搞工作,才各自還原了本來的身份。他帶領一支遊擊隊走了,她留下來,搞農會和反霸鬥爭。

在這出生入死的艱難日子裏,張鐵民與餘敏結了婚,算是成家立業。新婚,便是告別。夫婦之間,一年半載見不上一麵。他仍帶領遊擊隊穿行於槍林彈雨之中,她呢,還留在後山裏做群眾工作,搞後勤。張鐵民同遊擊隊員們在汾南一帶與敵人周旋,一次,被子彈穿透了右腿。他在戰友的攙扶下,邊打邊撤,衝出了敵人的包圍圈。受傷的張鐵民,被擔架抬到了後山,他的妻子餘敏才看到了掛花的丈夫。

如此相逢,卻又匆匆,夫妻又分開了。後來,張鐵民來到晉綏分區,在臨汾學習了一段時間後,準備動身南下。

之後餘敏留在了臨汾生孩子,而張鐵民為迎接一個新生命的誕生,迎接一個更為壯觀的新中國的曙光的降臨,跨馬揮刀,一直朝南打去了。

人民的天下,嶄新的社會,即將由理想化為活生生的現實。

張鐵民落腳到了四川西康一帶,寫信給臨汾等候著消息的妻子。餘敏便收拾行囊,一個人抱著剛滿三個月的兒子前往西康。先從臨汾坐上悶罐子車,到寶雞之後又換乘大卡車,七天七夜後才趕到了丈夫身邊。路上,她坐的車子前麵的一輛車翻到溝裏,死了幾個人,使她怪害怕。年僅三十歲的張鐵民,擔任了西康區的黨委秘書長,後又當省委組織部長。他仍是下去搞土改,清剿殘匪。她呢,在省婦聯工作,要帶管孩子。到有些少數民族地區去搞工作,言語不通,有時就出人命。餘敏知道在婦聯一起工作的兩個女孩被誤會打死了,就不免為丈夫耽心。他一走,又常是幾十天,幾個月,一幹起工作就不要命了,也不管家了。

之後呢?

張鐵民到中央黨校學習,被留在中央交通工作部工作。來西安時,是在西北局經濟計劃委員會當副主任,西北局第二機關黨委書記。再後來呢?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張鐵民,同千千萬萬共產黨人一樣,一夜之間,跌入了厄運的深淵,在動亂中苦苦掙紮了整整十個年頭。

是的,他的命運同我們黨的命運聯係在一起,幾經挫折,榮辱沉浮,倍嚐了人生旅途的很遠很暗而又很光明的情味。我們的人民,西安的這一塊古老而年輕的土地,同樣接受了風吹雨打,終於在別一種廢墟上開始了新的曆史進程。

張鐵民,從呂梁山走來,正踩動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正撥動二百六十萬市民的每一根神經。西安,在這位六十多歲的市長微微駝背的脊梁上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