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3 / 3)

這是十一月二十一日,雨夾雪的初冬天氣。她們二位,還有六十七歲的馬主任,有柳同誌,趕到了地處南郊的省人民醫院看望張鐵民市長。

張鐵民不在病室,她們就等侯在門口。近九旬的李老抱著拐杖,簡直要望眼欲穿。這幾位奶奶、母親、姐妹們,似在期待親人的相逢。

雨,雪,沙沙響著。

實在等不上了,就起身向地處西五路的張鐵民家中趕去尋找。

病室處還有一位中年婦女,銅川人,來西安走親戚,知道張鐵民市長住院了,專程從西郊趕來看望他。他曾是銅川市市長,她未必熟識,但畢竟知道他。她從十二點到兩點,一直等著。在李老她們離開這裏時,她還毫不猶豫地守候著,說今天非見上張鐵民一麵不可。

一行四人,風風雨雨地推開張鐵民的家門。張鐵民忙迎了出來,扶住李老,感激之情,難以言表。

“總算見上了,見上了!”李老竟老淚縱橫,哆哆索索地點著頭。

“勤政廉明,秉公執法。”——張鐵民看到遞在他麵前的大匾,笑意中無不深沉地說:

“不敢當,不敢當!”

匾額上的紅綢子火一樣拂動著,旗子般飄拂,火焰般燃燒,又如同黨旗國旗上的色彩閃著光亮。

“我在有生之年,還要為西安這座城市做一定的工作。”張鐵民認真地說。

張鐵民和餘敏扶著李老出門,下樓,一直到風雨未住的大門外。這時,張鐵民動情地說:

“幼兒園修好了,我一定來看。您老這麼大年紀,還來看我,太感謝了!以後,我要上您家去看望您老人家。”

鍾聲響了,時針指向五點。鍾聲,是那麼有力而悠遠、清脆!

這鍾聲,張鐵民是稔熟的,親近的。這西安的鏗鏘的足音,曾使他煥發了當年打仗時的蠻勁,自己帶頭幹的精神。似乎又是定音的那一重錘,一經決定,就雷厲風行,地動山搖,破釜沉舟!七風八火,而不是四平八穩,這豈不就是一種領導方法,一種領導藝術嗎?但在這鍾聲裏,在西安的腳步聲裏,張鐵民於反芻之中也是不無缺憾的。不過,曆史在評判人們的時候,不是根據其短處,而總是根據其長處的。好在他喜歡引用魏征的格言:“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他,是深深懂得自己的,象懂得他曾經掌過舵的西安這條船形的城市。

當初,在他走馬上任的時候,妻子餘敏曾說過:“那你就去吧,至少少活五年。”

也許。但卻因為將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了曆史的記憶中,自身的生命也就仿佛加長了一些。在生活實踐中所獲得的新生命,要比天賦的壽命可珍可貴的多。而未來,是光明而美麗的。愛它吧!向它突進,迎接它的到來,臨近黃昏而充滿歡樂與開拓精神的人們。同當初走馬上任一樣,這座古老而嶄新的城市所擁有的二百六十萬雙眼睛,在評說著些什麼。曆史,也將評說些什麼,關於張鐵民市長,關於一九八一年冬天至一九八四年冬天的這座城市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

這座城市,它的名字叫“西安”。

它曾作為中華民族十三個朝代的古都,在世界上是赫赫有名的。

整個民族在本世紀內的第三次騰飛,會賦予它屬於這個時代的主題。來反映這一主題的角度,將不會象從事古都威廉斯堡規劃建設五十餘載,在美國旅遊建設界享有聲望的馬卡斯基所認為的那樣,僅僅是秦俑、古城堡、大雁塔和曲江風景區。

西安,在呼喚生命力,新的,美的。

呼喚裏,彙有張鐵民市長的深沉的呼吸,以至是那因肺氣腫而悶得伸長了脖頸的咆哮。

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一稿

一九八五年二月二十六日改就於大雁塔後村

《延河》一九八五年第五、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