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他侄子會繼承他的遺產?”

“我不知道。”

“沃德雷克很有錢吧?”

“是的,非常富有。”

“你知道他大概有多少錢嗎?”

“確切的我不清楚。可能有一兩百萬吧。”

除此之外,杜·洛瓦什麼也沒問。這時,妻子瑪德萊娜把蠟燭吹滅。兩人就這麼並排躺在一片黑暗裏,誰也不說話,靜靜地想著各自的心事。

杜·洛瓦毫無睡意。此時,他覺得瓦爾特夫人許諾幫他賺的那七萬法郎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突然,他好像感覺妻子正在一旁哭泣。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他問了一句:

你睡著了嗎?

“沒有。”

瑪德萊娜的聲音明顯帶著哭腔,而且還有一些發抖。杜·洛瓦接著說道:

“剛才忘了告訴你,你的那位部長可把我們害慘了。”

“怎麼啦?”

杜·洛瓦於是把拉羅舍和瓦爾特的陰謀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瑪德萊娜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杜·洛瓦回答道:“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你有你的消息來源,我從不過問;我也有我的,也希望你不要幹涉。不管怎樣,我可以向你保證消息的可靠性。”瑪德萊娜若有所思地說道:“嗯,有可能……我也覺得他們好像在背著我們幹什麼。”

杜·洛瓦依然沒有睡意,他向妻子靠過去,輕輕地吻著她的耳垂。瑪德萊娜一把推開他,說道:“求求你了,讓我安靜一會兒,行不行?今天哪有這興致?”

杜·洛瓦隻得轉過身去,麵向牆壁。他閉上雙眼,終於漸漸睡去。

教堂裏,到處都掛滿了黑色的帷幔。正門紋章上掛著一個花圈,告訴路人,這裏正在為一位紳士舉行葬禮。

此時,儀式剛剛結束。前來吊唁的人們,慢慢地從沃德雷克的靈柩以及他侄子麵前走過。這位年輕人和眾人——握手,以表謝意。

喬治·杜·洛瓦和妻子從教堂裏出來,肩並肩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一言不發,滿腹心事。

最後杜·洛瓦開口說道:“真是奇怪!”聽起來像是自言自語。

“有什麼好奇怪的,親愛的?”瑪德萊娜問道。

“沃德雷克居然沒有給我們留什麼東西!”

瑪德萊娜的臉“唰”地一下變得緋紅,仿佛白皙的肌膚蒙上了一層粉紅色的麵紗。她問:

“他為什麼要給我們留東西?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沉默片刻,她又說道:“也許,公證人那裏會有一份遺囑。我們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杜·洛瓦想了想,說道:“沒錯,完全有可能。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每周都要來我們家吃兩次晚飯。不管什麼時候,想來就來。在我們家,他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隨便。你們倆情同父女,他又孤身一人,沒有孩子,沒有兄弟姐妹,隻有一個疏於聯絡的遠房侄子。沒錯,肯定還有一份遺囑。我不指望得到很多,隻希望有個紀念就好。證明他曾經想過我們,愛過我們,並對我們往日的情誼心存感激。他一定會為我們留下一點友誼的見證的。”

瑪德萊娜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漫不經心地說道:

“很可能會有一份遺囑。”

回到家裏,仆人遞給瑪德萊娜一封信。她打開看了看,然後遞給杜·洛瓦。

信是從沃熱街十七號拉馬納爾公證人事務所寄來的,大致內容如下:

夫人:

我很榮幸地通知您,希望您能夠在星期二至星期四下午的兩點至四點蒞臨本事務所,商討有關事宜。

致以崇高的敬意拉馬納爾這回,輪到杜·洛瓦臉紅了。他說:“一定是有關遺囑的事。真是奇怪,拉馬納爾為什麼讓你去,而不是我呢。從法律上講,我才是一家之主啊。”

瑪德萊娜起初沒有搭理他,隨後,她想了一下問道:“你想和我一起去嗎?”“好,最好是這樣。”

午飯過後,夫婦兩人直奔事務所。

剛走進拉馬納爾事務所,首席書記便格外熱情地站起來,將他們領到公證人辦公室。

公證人五短身材,渾身圓鼓鼓的,雙腿又短又粗。圓溜溜的腦袋粘在圓圓的身體上一動也不動,看起來就像一個球。

拉馬納爾打了聲招呼,請兩位客人坐下,然後轉身對瑪德萊娜說道:“夫人,這次請您來是想告訴您,沃德雷克伯爵生前留有一份遺囑與您有關。”

杜·洛瓦忍不住嘀咕道:“我早猜到是為了這事。”

公證人接著說道:“我現在把遺囑念給您聽,裏麵內容不多。”

拉馬納爾從麵前文件盒裏抽出一張紙,念道:

“茲證明,立囑人保羅一愛彌爾一西皮裏昂一貢特朗,即德·沃德雷克伯爵,身體健康,意識清醒,且在此立下遺囑。生死無常,為防不測,今特立遺囑一份,存於公證人拉馬納爾先生處。由於沒有直係親屬繼承人,本人決定將所有財產包括交易所證券六十萬法郎以及不動產五十萬法郎,遺贈給克萊爾一瑪德萊娜·杜·洛瓦夫人,並且不附加任何條件。此遺囑乃故友對夫人敬意及忠厚友情的表示,望能哂納。”

宣讀完遺囑後,公證人補充說道:“以上就是遺囑的全部內容。這份遺囑立於今年八月,以取代兩年前所立內容相同,受贈人為克萊爾一瑪德萊娜·弗雷斯蒂埃夫人的遺囑。如果家族內部發生任何爭議,存放在我這裏的前一份遺囑則足以證明德·沃德雷克伯爵先生的初衷始終沒有改變。”

瑪德萊娜自始至終盯著地麵,臉色蒼白。杜·洛瓦則激動不安地撫弄著嘴角的胡子。公證人沉默片刻,然後對杜·洛瓦說道:“當然了,先生,夫人如果要接受這筆遺產,還得經過您的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