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一部分人會留下來,瓦爾特夫婦就可以從中結識新友。
另外一些賓客則在觀賞完名畫、豪宅,拜訪完男女主人之後匆匆離去,就像他們來時一樣。但是瓦爾特老頭知道,他們以後還會再來的。因為這些人以前也經常拜訪一些和他一樣發跡的以色列同鄉。
當務之急,就是要吸引那些名字經常出現在報端、家道中落的貴族人士到他家來。瓦爾特想讓他們看看這位在短短一個半月之內積斂五千萬法郎的富商的真麵目,想讓他們看看他家是如何地賓客如雲,以及這位以色列後裔是如何有雅興、巧妙地將人們請到家中欣賞油畫。
瓦爾特老頭仿佛在對人們說:“瞧!為了馬科維奇的宗教名畫《基督淩波圖》,我足足花了五十萬法郎。以後,這幅傑作就永遠呆在‘猶太人瓦爾特’家裏啦!”
這份邀請在巴黎社交界,尤其是在貴婦人和富家子弟當中掀起一股軒然大波。誰要是想欣賞這幅油畫,就可以隨時過去,如同人們到帕蒂先生家欣賞水彩畫一樣隨便。瓦爾特夫婦擁有一幅名畫並盛情邀請大家前往觀賞,這豈不是一件美事?
兩個星期以來,《法蘭西生活報》反複宣傳這場將在十二月三十號晚上舉行的盛會,想方設法激發公眾的興趣。
杜·洛瓦對老板的發跡恨得咬牙切齒。
他原以為從妻子那裏騙走五十萬法郎就已經很富有了,可是如今他卻覺得自己窮得可憐。在他身邊,百萬富翁比比皆是;他的財富和別人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杜·洛瓦的嫉妒之火越燃越旺。他恨所有的人,恨瓦爾特一家,再也不願踏進他家一步;恨自己的妻子,恨她上了拉羅舍的當,不讓他購買摩洛哥股票;當然他最恨的,還是那個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拉羅舍部長。想當初,這位部長讓他幫了多少忙,甚至每個星期還要跑到他家吃兩次晚飯;可是他隻把他看作自己的秘書、辦事員和筆杆子。每當杜·洛瓦聽其授意撰寫文章的時候,都恨不得把這個春風得意的家夥活活掐死。作為部長,拉羅舍政績平平;為了保住自己的職位,他極力掩飾自己利用職權中飽私囊的行為。但是,杜·洛瓦卻覺得這位發跡的律師,一言一行都是那麼蠻橫無禮、大膽狂妄,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
現在,拉羅舍完全取代了沃德雷克伯爵的地位,在杜·洛瓦的家中頤指氣使。他對仆人說話的語氣,就像家裏的第二位主人。
杜·洛瓦經常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不敢發作,就像一條想咬人的狗卻怎麼也不敢張口。因此,他隻能遷怒於瑪德萊娜。而他的妻子隻是聳聳肩,把他看作不懂事的小孩。她不明白丈夫為什麼總是這麼鬱鬱寡歡:“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總是在抱怨?你已經夠幸運了。”
杜·洛瓦轉過身去,不理睬她。
很早以前,杜·洛瓦就揚言不會參加老板家的盛會,他再也不願踏進這可惡的猶太人家一步。
整整兩個月,瓦爾特夫人天天給他寫信,約他去她家或者別的地方見麵。她說,要把為他掙的七萬法郎交給他。
杜·洛瓦從來沒有回信,並將所有信箋都付之一炬。他之所以這麼做,倒不是因為想要放棄屬於他的那部分利益,而是想有意冷落一下瓦爾特夫人。瓦爾特夫人那麼有錢,他想在她麵前顯示一下自己的尊嚴。
畫展當天,瑪德萊娜對丈夫說,如果他不去將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杜·洛瓦回答道:
別說了!我要呆在家裏。
可是晚飯過後,他突然改變了注意:
“看來這趟罪是非受不可了,你快去準備吧。”
瑪德萊娜早就料到他會去。
“我隻要十五分鍾就可以動身了。”她說。
杜·洛瓦一邊換衣服一邊嘟囔著,甚至上了馬車還罵罵咧咧。
原卡爾斯堡親王府的前院燈火通明,各個角落裏都掛了一盞燈,恰如四個閃耀著淡藍色光芒的小月亮。台階上鋪了一層華麗的地毯,每級台階上都有一位仆人,他們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就像一尊尊雕塑。
杜·洛瓦嘟噥道:“真是會裝腔作勢!”他聳了聳肩,心中嫉妒得要命。
他妻子說道:“閉嘴!有本事,你也做做樣子!”
兩人走進房間,把脫下的外套遞給迎上來的仆人。
這時,另外幾位女士也隨同丈夫走進來。她們一邊脫下裘皮大衣,一邊不停地讚歎道:“真是氣派啊!”
寬敞的前廳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壁毯,講述馬爾斯戰神和維納斯女神的愛情故事。左右兩邊是氣勢宏偉的樓梯,到了第二層,便彙合在一起。兩旁鐵欄杆上的鍍金因年歲久遠而漸漸褪色,但在紅色大理石台階的襯托下,微微的光芒仍然若隱若現客廳入口處站著兩位小姑娘:她們一人穿粉紅色衣服,一人穿藍色衣服;每當客人走進來,就向女士們送上一束鮮花。大家都覺得這樣的安排別出心裁。
客廳裏擠滿了人。
女士們大多穿著隨意,與往日並無不同。她們想以此表明,前來觀賞此畫就如同參觀私人畫展一樣隨意。而那些準備留下來參加舞會的女士們,全都袒胸露背。
瓦爾特夫人在第二間客廳接待客人。在她的身邊,圍著一群女友。很多客人都不認識她,他們就像參觀博物館一樣,並未留意屋中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