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愛情故事
天正十三年(1585年)對於秀吉來說,是一個大喜的年頭:繼去年平定了尾(張)美(濃)伊(勢)的織田信雄,收了家康的兒子,掃平了北陸的佐佐成政之後,他再接再厲,又蕩平了紀伊一國,當年讓織田信長頭疼不已的鐵炮軍團雜賀黨,也被秀吉給連根拔起了。
不但在戰場上勝果累累,秀吉同誌在官場上一樣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當年開春,秀吉被任命為正二位內大臣。
內大臣是在左右兩大臣都無法決定某事的情況下,作為第三者來對該事物進行判斷的職位,具有很高的地位,人稱“內府”。
但是秀吉同誌對於個人進步、升官發財的追求,從來就沒有什麼止境——他還想要更高、更大的官。
比如征夷大將軍,比如關白,比如太政大臣。
這就有了點難度了。
前麵我們說過,上述這三個職位,在當時的日本是人類能夠幹到的最大的官。對於這三個官,在個人的血統、家係上,是非常有講究的。
具體說來,就是你必須要證明自己的出身是源、平或者藤原這三家中的一家,然後隻要具備了相當的實力,多半便能在這三個官裏麵選一個你愛的當上,比如織田信長。
通常情況下,武士出身的,總能證明自己出身源、平兩家,比如德川家康就是這麼七拉八扯地弄來了一個上門女婿祖宗,證明了自己是源家的正宗後裔。
可偏偏落在秀吉身上的,是不通常的情況。
人家是農民出身,什麼平啊源啊藤原啥的,跟他統統八竿子打不著。要想做這三個官,這第一關血統關就過不了。
不過秀吉同誌一點也不擔心,人家說了:沒江山,能打;沒血統,能造;沒家譜,能寫;沒故事,能編。
於是,在天正十三年(1585年)的春夏交替之際,在整個京都圈內,流傳著這樣一個不唯美的、挺淒慘的、特別玄乎的愛情故事。
在當年,皇宮裏,年輕的天皇閑來無事,四處走著玩,然後,在一間宮殿裏,邂逅了一位正在擦榻榻米的年輕宮女。
我們之前一直說,在日本,天皇被看做神,所以但凡見了真神,不管是掃地的、砍人的、掏大糞的,都會異常激動,就算不激動也要表現出異常激動的樣子,比如雙手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之類的,但這個女孩不同,天皇問什麼她答什麼,非常流利,不卑不亢,毫不緊張,似乎並沒有意識到眼前的這位,就是天皇。
回答完天皇的問題,女孩便退後靜立一旁,不說一句多餘的話,不問一個多餘的問題。在她的眼中,擦榻榻米才是自己唯一的工作,她不想去獲取什麼,也不想去爭奪什麼。
天皇對她產生了興趣,漸漸地,開始常常來到那座小殿,陪著那個女孩一起擦榻榻米(她擦他看),然後又漸漸地,天皇發現自己動了凡心——愛上了她。
當然,因為他是天皇,所以也沒有必要走示愛、求婚之類的繁瑣道路,說得封建一點,就是直接和女孩在一起。
此後的日子,那個擦榻榻米的女孩依然如往常一樣,繼續擦著每天要擦的榻榻米,也從未對人談論過這件事情,對她而言,這件事情似乎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上天偏偏要給她一個不平凡的命運,就在不久之後,她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
有了天皇的孩子,那等於是有了龍種,那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按照常規,是應該大肆宣揚一番,然後她平靜一下心態,咽一口唾沫,深呼吸一次,準備接受飛黃騰達的命運。
但是這個女孩卻沒有那麼幸運:她是百姓家出身,即便生下了孩子也不會得到什麼好的地位,甚至,在危機四伏的皇宮裏,還有可能會遭到殺身之禍。
為了自己的孩子,為了自己和天皇的愛情結晶,女孩最終拒絕了天皇的保護,選擇了離開。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女孩帶著身孕,告別了自己所愛的那個人,離開了她曾經努力工作過,曾經幸福過、期待過的皇宮,孤身一人,來到了尾張國的一處鄉下地方,獨自靜靜地生活了起來。
不久之後,她嫁給了一個織田家的足輕,然後生下了那個孩子。在孩子出生時,整個屋子裏突然變得光芒萬丈,熾烈的陽光照耀著整個大地。
說到這裏,你該明白了,這孩子就是羽柴秀吉,這擦榻榻米的,是他娘,這天皇,是當時正在位的正親町天皇他爹——後奈良天皇。換句話說,秀吉是正親町的兄弟。
皇家出身,這血統總夠做什麼關白將軍了吧?
還沒等秀吉為自己的創造力得意完,罵聲、吐聲、質疑聲,就聲聲入他耳了。
其中,罵得最厲害的,是秀吉他娘——阿仲,後來的大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