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2 / 3)

王曰:“嗚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恫,痛。瘝,病。治民務除惡政,當如痛病在汝身欲去之,敬行我言。恫音通,又敕動反。敕,古頑反。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天德可畏,以其輔誠。人情大可見,以小人難安。棐音匪,又芳鬼反。忱,巿林反。往盡乃心,無康好逸豫,乃其乂民。往當盡汝心為政,無自安好逸豫寬身,其乃治民。盡,徐子忍反。好,呼報反。我聞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不在大,起於小;不在小,小至於大。言怨不可為,故當使不順者順,不勉者勉。懋音茂。已!汝惟小子,乃服惟弘王,應保殷民,已乎!汝惟小子,乃當服行德政,惟弘大王道,上以應天,下以安我所受殷之民眾。應,應對之應,注同,徐於甑反。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弘王道,安殷民,亦所以惟助王者居順天命,為民日新之教。

[疏]“王曰嗚呼小”至“新民”正義曰:所明而雲行天人之德者,其要在於治民,故言王曰:“嗚呼!小子封,治民為善而除惡政,當如痛病在汝身欲去之,敬行我言哉!所以去惡政者,以天德可畏者,以其輔誠故也。以民情大率可見,所以可見者,以小人難保也。安之既難,其往治之,當盡汝心為政,無自安好逸豫而寬縱,乃其可以治民。我聞名遺言曰,人之怨不在事大,或由小事而起。雖由小事而起,亦不恒在事小,因小至大。是為民所怨,事不可為。當使施順,令不順者順。勉力勸行,令不勉者勉。則其怨小大都消,令汝消怨者。已乎!汝惟小子,乃當服行政德,惟弘大王道,上以應天,下以安我所受殷民。不但汝身所當行,此亦惟助王者居順天命,為民日新之教。”傳“恫痛”至“我言”正義曰:“恫”聲類於痛,故“恫”為痛也。“瘝,病”,《釋詁》文。以痛病在汝身以述治民,故務除惡政如已病也。戒之而言“敬”,故知“敬行我言”也。鄭玄雲:“刑罰及已為痛病。”其義不及去惡若已病也。傳“天德”至“難安”正義曰:人情所以大可見者,以小人難安為可見,故須安之。傳“不在”至“者勉”正義曰:以致怨恐謂由大惡,故雲“不在大,起於小”,言怨由小事起。“不在小”者,謂為怨不恒在小,言其初小,漸至於大怨,故使不順者順,不勉者勉,其怨自消也。傳“弘王”至“之教”正義曰:“亦所以惟助王”者,言非直康叔身行有益,亦惟助王者居順天命,為民日新之教,謂漸致太平,政教日日益新也。

王曰:“嗚呼!封,敬明乃罰。歎而敕之,凡行刑罰,汝必敬明之。欲其重慎。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終,自作不典,式爾,小罪非過失,乃惟終身行之,自為不常,用犯汝。眚,所領反,本亦作省。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殺。乃有大罪,非終,乃惟眚災,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汝盡聽訟之理以極其罪,是人所犯,亦不可殺,當以罰宥論之。宥,於救反。

[疏]“王曰嗚呼封敬”至“可殺”正義曰:以上既言“明德”之理,故此又雲“慎罰”之義,而王言曰:“嗚呼!封,又當敬明汝所行刑罰,須明其犯意。人有小罪,非過誤為之,乃惟終身自為不常之行,用犯汝,如此者,有其罪小,乃不可不殺,以故犯而不可赦。若人乃有大罪,非終行之,乃惟過誤為之,以此故,汝當盡斷獄之道以窮極其罪,是人所犯,乃不可以殺,當以罰宥論之,以誤故也。即原心定罪,斷獄之本,所以須敬明之也。”

王曰:“嗚呼!封,有敘,時乃大明服,歎政教有次敘,是乃治理大明,則民服。惟民其敕懋和。民既服化,乃其自敕正勉為和。若有疾,惟民其畢棄咎。化惡為善,如欲去疾,治之以理,則惟民其盡棄惡修善。咎,其九反。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愛養紉宴安孩兒赤子,不失其欲,惟民其皆安治。孩,亥才反。非汝封刑人殺人,言得刑殺罪人。無或刑人殺人。無以得刑殺人,而有妄刑殺非辜者。非汝封又曰劓刵人,劓,截鼻。刵,截耳。刑之輕者,亦言所得行。劓,魚器反。刵,如誌反。無或劓刵人。”所以舉輕以戒,為人輕行之。

[疏]“王曰嗚呼封有”至“刵人”正義曰:以刑者政之助,不得已即用之;非情好殺害,故又本於政不可以濫刑,而王言曰:“嗚呼!封,欲正刑之本,要而汝政教有次序,是乃治理大明則民服。惟民既服從化,其自敕正勉力而平和。然政之化惡為善,若有病而欲去之,治之以理,則惟民其盡棄惡而修善。言愛養人陽母之安赤子,惟民為善,其皆安治。為政保民之如此,不可行以淫刑,豈非汝封得刑人殺人乎?言得刑殺不可以得故,而有濫刑人殺人無辜也。非汝封又曰劓刵人,無以得故,而有所濫劓刵人之無罪者也。”傳“化惡”至“修善”正義曰:人之有疾,治之以理則疾去。人之有惡,化之以道則惡除。傳“愛養”至“安治”正義曰:既去惡,乃須愛養之為善,人為上養,則化所行,故言其皆安治。子生赤色,故言“赤子”。傳“劓截”至“得行”正義曰:以國君故得專刑殺於國中,而不可濫其刑,即墨、劓、剕、宮也。“劓”在五刑為截鼻,而有“刵”者,《周官》五刑所無,而《呂刑》亦雲“劓刵”,《易-噬嗑》上九雲“何校滅耳”。鄭玄以臣從君坐之刑,孔意然否未明,要有刵而不在五刑之類。言“又曰”者,周公述康叔,豈非“汝封”又自言曰得劓刵人?此“又曰”者,述康叔之“又曰”。

王曰:“外事,汝陳時臬,司師,茲殷罰有倫。”言外土諸侯奉王事,汝當布陳是法,司牧其眾,及此殷家刑罰有倫理者兼用之。臬,魚列反。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於旬時,丕蔽要囚。”要囚,謂察其要辭以斷獄。既得其辭,服膺思念五六日,至於十日,至於三月,乃大斷之。言必反覆思念,重刑之至也。要,於宵反。蔽,必世反。斷,丁亂反,下及篇末同。覆,芳服反。

[疏]“王曰外事”至“要囚”正義曰:言不濫刑,不但國內,而王言曰:“若外土諸侯奉王事以至汝,汝當布陳是刑法以司牧其眾,及此殷家刑罰有倫理者兼用之。”周公又重言曰:“既用刑法,要察囚情,得其要辭,以斷其獄。當須服膺思念之,五日六日,次至於十日,遠至於三月,一時乃大斷囚之要辭。”言必反覆重之如此,乃得無濫故耳。傳“言外”至“用之”正義曰:外土以獄事上於州牧之官,為奉土事,汝當用刑書,為布陳是刑法,為司牧其眾,故受而聽之。既衛居殷墟,又周承於殷後,刑書相因,故兼用其有理者。謂當時刑書,或無正條,而殷有故事,可兼用,若今律無條,求故事之比也。“臬”為準限之義,故為法也。傳“要囚”至“之至”正義曰:言“要囚”,明取要辭於囚以思訖事定,故言“乃大斷之”。多至三月,故雲“反覆思念,重刑之至”。顧氏雲:“‘又曰’者,周公重言之也。”

王曰:“汝陳時臬事,罰蔽殷彝,陳是法事,其刑罰斷獄,用殷家常法,謂典刑故事。彝,以支反。用其義刑義殺,勿庸以次汝封。義,宜也。用舊法典刑,宜於時世者以刑殺,勿庸以就汝封之心所安。乃汝盡遜曰時敘,惟曰未有遜事。乃使汝所行盡順,曰是有次敘,惟當自謂未有順事,君子將興,自以為不足。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已乎!他人未其有若汝封之心。言汝心最善,我心我德惟汝所知。欲其明成王所以命已之款心。款,苦管反。

[疏]“王曰汝”至“乃知”正義曰:此又申上既要囚思念,定其大斷若為,而王言曰:“汝當陳是刑書之法以行事,其刑法斷獄,用殷家所行常法故事,其陳法殷彝,皆用其合宜者以刑殺,勿用以就汝封意之所安而自行也,以用心不如依法故耳。言汝不但依法,乃使汝所行盡順,曰是有次敘,猶當自惟曰未有順事,其有餘若不足故耳。必期汝於大幸已乎!汝惟小子耳,而他人未其有若汝封之心。言汝心最善,汝心既善,我心我德惟汝所委知也。傳“陳是”至“故事”正義曰:“陳是法事”,即上“汝陳時臬事”,“罰蔽殷彝”即上“殷罰有倫”。上據有初思念得失,此據臨時行事也。傳“已乎”至“款心”正義曰:此言“我”,我王也,以王命,故言王為“我”,以康叔為“己”。若汝不善我王家心德,汝所不知,則我不順命汝款曲之心。隻由汝最善,我王心德汝所遍知,故我王命汝以款曲之心。述康叔為言,故雲“己”,欲令康叔明識此意也。

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殺越人於貨,凡民用得罪,為寇盜攘竊奸宄,殺人顛越人,於是以取貨利。攘,如羊反。宄音軌。暋不畏死,罔弗憝。”暋,強也。自強為惡而不畏死,人無不惡之者,言當消絕之。暋音敏。憝,徒對反,徐徒猥反。強,其丈反。無不惡,烏路反,下“所大惡”、“疾惡”、“亦惡”並音同。

[疏]“凡民”至“弗憝”正義曰:言人所慎刑者,以凡民所用得罪者,寇盜攘竊於外奸內宄,而殺害及顛越於人以取貨利也。自強為之而不畏死,此為人無不惡之者,以此須刑絕之,故當慎刑罰耳。傳“凡民”至“貨利”正義曰:“目”,用也,言所用得罪者,由寇攘也。而為之於外內,既有劫竊,其劫竊皆有殺有傷,“越人”謂不死而傷,皆為之而取貨利故也。傳“暋強”至“絕之”正義曰:“暋,強也”,於《盤庚》已訓而此重詳之,以由此得罪,當須絕之。

王曰:“封,元惡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大惡之人猶為人所大惡,況不善父母,不友兄弟者乎?言人之罪惡,莫大於不孝不友。子弗祇服厥父事,大傷厥考心。為人子不能敬身服行父道,而怠忽其業,大傷其父心,是不孝。於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於為人父不能字愛其子,乃疾惡其子,是不慈。於弟弗念天顯,乃弗克恭厥兄。於為人弟不念天之明道,乃不能恭事其兄,是不恭。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於弟。為人兄亦不念稚子之可哀,大不篤友於弟,是不友。鞠,居六反。惟吊茲,不於我政人得罪,惟人至此不孝、不慈、弗友、不恭,不於我執政之人得罪乎?道教不至所致。吊音的。天惟與我民彝大湣亂。天與我民五常,使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而廢棄不行,是大滅亂天道。泯,徐武軫反。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罰,刑茲無赦。言當速用文王所作違教之罰,刑此亂五常者,無得赦。

[疏]“王曰封元”至“無赦”正義曰:以是所用得其罪,不但寇盜,王命而言曰:“封,非於骨肉之人為大惡,猶尚為人所大惡之,況惟不孝父母,不友兄弟者乎?其罪莫大於不孝也。何者?為人之子不能敬身服行其父事,而怠忽其業,大傷其父心,是不孝也。於為人父不能字愛其子,乃疾惡其子,是不慈也。於為人弟不能念天之明道,故乃不能恭事其兄,是不恭也。為人兄亦不能念稚子之可哀哉,大不友愛於弟,是不友也。惟人所行以至此不孝不友者,豈不由我執政之人道教不至,以得此罪乎?既人罪由教而致,天惟與我民以五常之性,使有恭孝,廢棄不行,是大滅亂天道也。以由我滅亂,曰,乃其疾用文王所作違教之罰,刑此亂五常者,不可赦放也。”傳“大惡”至“不友”正義曰:言將有作奸宄大惡,猶為人所大惡,況不孝父母,不善兄弟者乎?《孝經》雲“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於不孝”是也。

《釋親》雲:“善父母為孝,善兄弟為友。”下文不言“母”,母同於父。父子尊卑而異等,故“孝”名上不通於下。其兄弟雖有長幼而同倫,故共“友”名也。傳“為人”至“不孝”正義曰:“考”亦通生死,即此文及《酒誥》是也。下《曲禮》雲“死曰考”,是對例耳。人予以述成父事為孝,怠忽其業,即“其肯曰,我有後,不棄基”,故為大傷父心,即是上不孝也。則子不述父事,當輕於盜殺,況以為甚者,此聖人緣心立法,人莫不緣身本於父母也,自親以及物,天然之理,故《孝經》曰:“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以順則逆,民無則焉。不在於善,而皆在於凶德”是也。以此言賊殺他人,罪小於骨肉相乖阻。但於他人言其極者,於親言其小者,小則有不和詈爭鬥訟相傷者也。於親小則傷心,大乃逆命,毆罵殺害,互相發起而可知也。傳“於為”至“不慈”正義曰:上文不言“不慈”,意以“不孝”為總焉。父當言“義”而雲“不慈”者,以父母於子並為慈,因父有愛敬多少而分之。言父義母慈,而由慈以義,故雖義言“不慈”,且見父兼母耳。傳“於為”至“不恭”正義曰:善兄弟曰友,此言“不恭”者,“友”思念之辭,兄弟同倫,故俱言“友”;雖同倫而有長幼,其心友而貌恭,故因兄弟而分“友”文為二而言“恭”也。五教,即《左傳》文十八年史克言也。於此言“天之明道”者,父子天性,不嫌非天明,故於兄弟言之。因上先言“不孝”,先言子於父,故此“不友”先言弟於兄,若舉中以見上下,故此言天明,見五教皆是,即《孝經》雲“則天之明”,《左傳》雲“為父子兄弟姻媾以象天明”,是於天理常然,為天明白之道。傳“為人”至“不友”正義曰:言“亦”者,以兄弟同等而相亦,所謂《周書》雲“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即此文也。不孝罪子,非及於父之輩,理所當然。而《周官》鄰保以比伍相及,而趙商疑而發問,鄭答雲:“《周禮》太平製,此為居殷亂而言,斯不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