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嗎?軍醫先生。你有地位,當然也必須負相當的責任。如果你也束手無策,那就跟那些蒙古大夫們沒什麼不同了。我可以對你抱著期望嗎?"
軍醫蒼白著臉點點頭,梅克林格鬆開了手,隻用著嘴唇的一端笑著。
"對不起,軍醫先生。我太激動了一點。"
"皇帝昏倒!"
傳送到宇宙艦隊司令官渥佛根·米達麥亞元帥處的報告充滿了恐懼和震撼。"疾風之狼"覺得冰之魔女似乎把寒氣吹進了他的胃和心髒內一樣。他那充滿活力的瞳孔中出現了冰冷的裂縫。然而,他還是把自己的內心的動搖封在體內。
"有什麼好騷動的?又不是皇帝駕崩了。在這個時候失去節度的話,日後一定會被皇帝責怪的。"
他尖銳地叱責著失去血色的幕僚們。在這個人心動搖的時刻,這個體形瘦小的元帥的威嚴鎮壓住了一群高個子的幕僚們。幕僚們不由得重整了態度。他們的上司不隻是帝國軍的,更是全宇宙無與倫比的勇將。
"這個消息不能讓敵軍知道。封鎖一部分的通訊網絡。把這個措施告訴大本營。"
伯倫希爾上有梅克林格一級上將。他應該會做適當的處置,以防止大本營產生動搖吧?眼前展開的會戰或許到最後會不得不放棄勝利的機會,但是,在這個時候卻不能有絲毫鬆懈。
難道羅嚴克拉姆王朝的曆史才剛滿兩年就要結束了嗎?一個極不詳的念頭劃過腦中,被稱為銀河帝國軍至寶的勇將聽到了恐懼和絕望和這兩種情緒在他的意識邊緣凶狠地叫囂著。
"喂,羅嚴塔爾,怎麼辦才好?把這麼重的現任都丟給我,自己卻在天上一手拿著美酒一邊旁觀,太自私了吧?"
米達麥亞半認真地對著已故的密友發著牢騷。即使有著"疾風之狼"的膽識和處理能力,要井然有序地收拾這個事態並不是一件易事。如果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在這裏的話會怎麼做呢?米達麥亞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足見他心境上的負荷有多重了。
帝國軍在這個時候陷入了作繭自縛的地步。為了不讓敵方知道皇帝發燒昏倒的事,必須封鎖一部分的通訊網,同時發出禁口令,結果,一部分必要的指揮係統就被切斷了。
米達麥亞和梅克林格之間在無言當中建立了起了聯係。雖然這是一件有著極高完成度的工作,但是,不知道皇帝生病的人並沒有受到任何恩惠。何時及如何把事實告訴指揮著帝國左右兩翼的艾傑納和畢典菲爾特兩人,就是梅克林格和修特萊的新課題了。
尤其最大的問題是畢典菲爾特。他對伊謝爾倫軍采取了波狀的猛烈攻擊,在帝國軍中最突出,然而,在五時十五分時,他遭遇到梅爾卡茲提督所築成的炮陣,前進的情況受到了阻撓。
巧妙地構築而成的閃光和火壁阻擋了帝國軍的猛進。雖然不可能長時間阻止,但是卻給了亞典波羅麾下的艦隊重新編組的時間,六時,亞典波羅完成了這個作業。
畢典菲爾特一邊踢著旗艦"王虎"艦橋上的地板恨得牙癢癢的,一邊跟"活動的大本營"戰艦伯倫希爾聯絡。要求動員預備兵力以再度攻擊。
然而,從大本營傳回來的回答卻是"避免不必要的攻擊,後退!"畢典菲爾特對著顯現在通訊螢幕上的梅克林格怒吼著。
"不通情理的家夥!請皇帝出來!如果不聽,我就搭小艇到伯倫希爾去直接跟皇帝申訴!"
畢典菲爾特散著橘色的頭發,揮舞著拳頭。他是很認真的。而藝術家提督也不禁在內心直咋舌。
"畢典菲爾特提督,我是皇帝陛下敕令所任命的大本營幕僚總監。關於戰場上的統籌,對你們下指令等事宜也都是由陛下委交給我的職權。如果有異議就請你到陛下麵前理論吧!不過,現在請你遵循後退的命令。"
這是梅克林格不得已的說詞,但是,結果卻更刺激了畢典菲爾特的怒氣。他無禮而毫元藝術感的反駁如連珠炮似地迸出來。
"你這個可笑的詩人!什麼時候你竟然和著奧貝斯坦所做的曲子彈起鋼琴來了?"
同時也是一個著名的鋼琴家的大本營幕僚總監的回答是這樣的:
"要讓豬聽的曲子,胡狼來作也就夠了。"
當大本營和右翼之間進行著這種沒有建設性的交談時,帝國軍左翼部隊和伊謝爾倫軍之間持續著拉鋸的狀態。
艾傑納無視於幕僚們的進言,陷入了某種沉思中,不久之後,他輕輕地舉起了左手,把豎起來的大拇指前後搖動著。參謀長格裏先貝克上將解讀出了他無言的指令,結果,艾傑納艦隊從最前線的混戰狀態中脫離,開始快速地後退。他們以三次集中炮火甩開了緊追上來伊謝爾倫軍,以完美的艦隊動作重新編組陣形,采取了不管皇帝下什麼樣的命令都可以立即執行的態勢。然而,艾傑納卻陷入了一段出人意料之外的漫長等待。
五月三十一日九時二十分。
希瓦星域的會戰場在奇妙的膠著狀態中看似呈現出停頓的樣子。炮火炸裂、中彈的艦艇形成火球爆炸開來,不斷地產生死者,然而,卻總讓人有一種不夠暢快的感覺。仿佛生命力和破壞力在某個地方阻撓而無法完全混合燃燒一樣。
銀河帝國軍的後衛的完整的部隊待命著。那就是在困局中更顯得強韌,被譽為"堅忍不拔"的奈特哈特·繆拉的艦隊。在沒有接到皇帝下達出戰的命令,連和敵人接觸的機會都沒有的情況下,繆拉隻有在旗艦帕西法爾的艦橋上凝視著螢幕上一閃一滅的光點群。
"繆拉一級上將,我們到這個戰場來不是為了吃飯盒的。我們一定要參加戰鬥,把那些共和主義者打倒在我們的炮火之下。"
那些嗜血的年輕幕僚公然地表現出他們狂熱的興奮,向司令官如此一再地進言。繆拉輕輕地舉起一隻手製止了他們的話。
"沒有皇帝的命令是不能胡亂移動艦隊的。再稍等一會兒,大本營應該會有指令下來。"
話是這麼說,但是,繆拉不得不感到懷疑,皇帝沒有下命令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在他灰色的瞳孔中,困惑的陰影正展開它的雙翅不斷地擴張著。繆拉所知道的皇帝應該早就對他下達迂回敵人背後或側麵發動攻勢的命令了。以雙方這麼大的兵力差距,應該有這樣的可能性啊!繆拉此時也隻能像艾傑納一樣,除了了等待還是等待。
帝國軍的攻勢出現了堪稱超乎微妙之上的混亂和空隙,對伊謝爾倫軍來說,他們才有了原本不應該有的餘裕。
當奈特哈特·繆拉的幕僚們心不甘情不願地吃著他們不知道第幾個的飯盒時,在伊謝爾倫軍的陣營中,一個有著陽光跳躍般的綠色瞳孔的人駕著單座式戰鬥艇斯巴達尼恩回到戰艦尤裏西斯上。他從駕駛座上跳下來,快速地對跑過來的整備兵下了指示,然後立刻拿起牆壁上的通話器,打電話到艦橋上去。
"尤裏安嗎?有件事你要好好聽著。"
"發生什麼事了,波布蘭中校?"
"剛才有一道奇怪的通訊跑進我的座機裏。我想跟你報告,聽聽你有什麼樣的意見"
"事情大得足以讓我的耳朵平靜下來嗎?"
尤裏安開了個玩笑,然而,他那年輕的表情立刻就變得尖銳了。敵人方麵的通訊混亂使得波布蘭無意間得到一個消息。"皇帝生病了"這句話就夠讓人大吃一驚了。
萊因哈特皇帝病倒了嗎?那個充滿著閃耀光芒霸氣和活力的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將因生病而失去戰史上最壯麗的軍事成功嗎?尤裏安實在難以相信。而且他也不願相信。那種感情和楊威利被恐怖分子殺害時,對事件的不當性所抱持著的劇烈感覺有些相似。他總認為萊因哈特不應該是會因病而死的人。
然而,現在似乎不應該太早下結論。萊因哈特雖然病倒了,但不一定是患了重病,也許隻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尤裏安的那個師父曾經說過"如果我死了,一定是因為過度勞動而死的。尤裏安,答應我,如果我死了,就在我的墓碑上這樣寫著:'這裏睡著一個被工作殺死的不幸勞動者'。"說完還繼續睡他的午覺。但是,萊因哈特皇帝的勤勉度是楊的十二倍之多,在他的醫學字典上一定沒有"裝病"這個項目。
尤裏安把幕僚集合到艦橋上來。這個時候,梅爾卡茲和亞典波羅也都乘著小艇到尤裏西斯上來了。就是因為戰線奇妙的膠著和通訊的混亂使得他們有這樣的行動。
當波布蘭的報告被公開了之後,在場的人先是都安靜了下來,而打破沉默的是華爾特·馮·先寇布。他提出大膽的提案,把士兵送上帝國軍總旗艦伯倫希爾,直接擊斃皇帝萊因哈特。
"兩年前的伊謝爾倫攻防戰時讓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元帥活著回去實在是一件很遺憾的事,但是,如果能拿下銀河帝國皇帝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的首級的話,帳本上就會能有黑字出現了。"
先寇布說話的口吻就像在果園是摘下蘋果一樣輕鬆。
如果皇帝臥病在床的話,這件事就可以充分攪亂帝國軍的步調,一旦逼近伯倫希爾的話,帝國軍因恐皇帝受害,必定會手忙腳亂地出手阻擋,到時就會產生空隙了。這個提案與其說是一種戰術,倒不如說更像一場賭博,但是,若是這個大好時機流失的話,將來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機會了。
尤裏安的心一邊搖晃著,一邊漸漸收縮了起來。
"梅爾卡茲提督的看法呢?"
被比自己年輕四十歲以上的年少司令官一問,以前被稱為帝國軍宿將的老提督認真地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他那淡淡地分析現狀的聲音流過每個人的耳邊。
"如果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似乎也可以維持一場不敗的戰爭。帝國軍的行動出奇地遲鈍。我們後退了,他們也不來追擊。可是,如果我們就這樣回伊謝爾倫,戰力僦會更加減少。下一場仗就會比現在更吃力。"
梅爾卡茲說到這裏就停嘴了。先寇布大聲地點點頭,拍著兩手。
"決定了。我們就跳進那艘美麗的伯倫希爾,將皇帝的首級拿下來!"
"去死吧!皇帝!"
幾個年輕的幕僚異口同聲地唱和著。
"那麼,我也去。"
對於尤裏安的主張,先寇布皺起眉頭。
"喂喂,這可是肉體方麵的勞動啊!這是勞動者賺取超過勤務津貼的機會,全軍的總司令官不可以橫加阻撓。你就學學楊提督,坐在指揮座上,蓋著扁帽睡你的覺吧!"
不過尤裏安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也一起去,否則我就不讚成這件事。我的目的是和萊因哈特皇帝談判,而不是殺害他。請你不要會錯意了。"
幾秒鍾的沉思之後,接下來便是苦笑,先寇布接受了年輕司令官的主張。
"——OK,尤裏安如果你想先和皇帝麵對麵的話,你就做吧!你是要恭恭敬敬地跟他說話呢?還是要把戰斧揮向那有著金黃色秀發的頭顱,使它變成一個大血球呢?"
"我是希望在談判之後還能活著回來,可是,帝國軍一定會有他們的藉口吧?當我滿足了帝國軍貪欲的胃口時——"
尤裏安的視線攫住了青年革命家。
"為防萬一,我現在指定中將是繼任的革命軍司令官。當然,提督是要留在尤裏西斯上的,拜托你了。"
吃了一驚的亞典波羅想抗議,但是,賦予尤裏安命令權的可以說就是他自己。所以,他也隻能乖乖接受了。
一提到肉搏戰,"薔薇騎士"連隊就像爆發時的火山一樣充滿了活力。尤裏安和波布蘭、馬遜也加入行列,在候客室穿上裝甲服時,連隊中的一員大聲地叫著。
"再也沒有比這個舞台更大的了。我們就築起留給後世開眼界的屍山血河吧,中將!"
華爾特·馮·先寇布用一隻手整理著發型,一邊微笑著。他那種像是把勇敢結晶化了的笑容是部下們最信賴不過的了。
"不,屍體隻要一個就可以了。隻要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的屍體就夠了。那個世界上最美麗、最貴重的屍體"
先寇布的視線一轉動,攫住了一個少女的身影。一個把飛行頭盔挾在腋下穿著飛行裝的十七歲女兵。她那淡紅茶色的頭發和充滿活力的藍紫色瞳孔實在叫人印象深刻。在一陣陣的帶著好奇和好意的口哨當中,卡特羅捷·馮·克羅歇爾站在亞麻色頭發的年輕人麵前,直直地凝視著他褐色的眼珠。
"尤裏安,你要小心。你是個優先生,但有時候卻又顯得不得要領。可別丟下我們啊。"
"可是,你並沒有阻止我呀!"
"不能阻止啊!一個會因為女人出言阻止就放棄原來念頭的男人絕對守護不了自己的家人的。"
卡琳閉起了嘴唇,裝出了對自己的表現力之不足感到焦躁的表情。
"不要離開華爾特·馮·先寇布。母親說過,隻要雙腳在地麵或地板上,再也沒有其他的男人比他更可靠的了。"
卡琳的視線和先寇布的視線撞個正著。"薔薇騎士"連隊的第十三代連隊長興味盎然地看著繼承著自己遺傳因子的少女,堆起了笑容。
"受美人之托是不能說不的。"
然後他拍拍尤裏安的肩膀,又對少女笑了笑。
"對了,卡琳,我也有一件事拜托你。"
說來無情,但卻又是事實,這是先寇布第一次叫女兒的名字。卡琳無法做到父親百分之一的平靜,她僵硬著表情和聲音,全神貫注著。
"什麼事?"
"戀愛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要生孩子一定要在過了二十歲之後。因為我不想才三十幾歲就當外公。"
四周穿著裝甲服的人群爆出了哄堂大笑,尤裏安和卡琳則同時紅了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