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美人嗜血(2 / 3)

左翼的艾傑納艦隊看到了黑色槍騎兵狂熱的突進,可是,他們並不想跟著做。他們保持沉默或許比畢典菲爾特更顯得辛辣。艾傑納艦隊從帝國軍的六時方向朝九時方向展開扇形布陣,他們是想等伊謝爾倫軍被黑色槍騎兵追逐而逃散的時候再集中炮火從側麵攻擊。如果要勉強加入戰場,或許就會形成一場混戰,反而對伊謝爾倫軍有利。

如此一來,畢典菲爾特的複仇戰就沒有受到任何的製肘了。黑色槍騎兵朝著伊謝爾倫軍突進,梅爾卡茲和亞典波羅的一點集中炮火雖然對他們造成不小的損害,但是,他們還是盡力突破了防禦線。這個時候,伊謝爾倫軍已經隻剩下可以承受畢典菲爾特猛攻的數目。梅爾卡茲看出了危險性,下令後退。但梅爾卡茲提督的旗艦休伯利安的艦腹就在這一瞬間炸裂,出現了塊狀的閃光。

巨大的能源長矛貫穿了能源中和磁場,使艦體產生了龜裂。當龜裂朝四麵八方擴大的時候,熱和光向艦內外噴射而出。

爆風卷進了艦內。

火和風、煙以高速吹斷了休伯利安的通路,中途還揭下的壁麵,把官兵和門、機械設備都卷了起來,形成一個狂亂狼藉的景象。小爆炸和火災沿著配電線不斷發生,休伯利安像是得了致命性熱病一樣持續地痙疾著。

維利伯爾·尤希姆·馮·梅爾卡茲半個身體被落下的機材壓住。他的肋骨斷了三根,其中一根傷到了脾髒和橫隔膜。那是他的致命傷。

"閣下!梅爾卡茲提督!"

貝倫哈特·馮·舒奈德拚命地在充滿了火和煙、屍體的混亂狀況下爬向他的上司。他的右肋骨也裂了,右腳踝的韌帶受了傷,但是,他對這些痛苦一點感覺都沒有,隻是拚命地把敬愛的上司的身體從機材下拉出來。

梅爾卡茲還活著。他是免不了一死的了,餘下的隻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但是,他還有意識在。好不容易在被血、塵埃和油汙弄髒的地上重新調整自己的姿勢,看見了忠實的副官,身經百戰的老將用一絲不亂的聲音問道:

"尤裏安他們應該進入伯倫希爾了吧?"

"好像已經成功了。倒是閣下您要準備逃離"

"成功了?那麼,我就沒有什麼好掛念的了。"

"閣下!"

舒奈德大聲地叫了起來,梅爾卡茲仿佛要安撫青年的激動似的,輕輕地舉起了手。他那被血遮蓋了一半的衰老的臉上洋溢著近似滿足的表情。

"我是在和萊因哈特皇帝對決的戰役上死亡的。你怎麼可以想把一個好不容易獲得滿足而即將就死的人叫回來呢?以後不知道還沒有這種機會呢!"

舒奈德不禁無言以對。他知道,他所敬愛的上司自從在利普休達特戰役敗北之後就一直在尋找所謂的死亡之處。雖然這樣,他還是希望上司能活下去。

"請原諒。閣下。或許我反而為閣下帶來了麻煩。"

"什麼?我的人生並不這麼悲哀啊!因為我是以一股俠氣與醉狂的精神和萊因哈特皇帝作戰的。你也夠辛苦了,今後,你就可以自由了"

維利伯爾·尤希姆·馮·梅爾卡茲,六十三歲,他的軍曆足以與萊因哈特和楊兩人合計之後再乘以兩倍的年數相匹敵了。而這都已成過去,在副官的看護之下,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高登巴姆王朝最後的宿將,以某軍的一員身份結束了他的一生。

接到梅爾卡茲提督戰死的報告時,達斯提·亞典波羅中將脫下了黑色扁帽,獻上極短暫的默哀。梅爾卡茲和奉他為上賓的楊威利在同一天死亡。希望故人可以在另一個世界把酒暢談戰史和戰術論。

勉強收回心緒,重新戴上黑色扁帽看著螢幕的亞典波羅發現到一個苦悶地凝視著伯倫希爾的年輕女兵,他開口說道:

"你很擔心吧?克羅歇爾下士。"

之所以刻意省略了主記號是因為有三個跟卡琳有很深關係的人都冒險參加了突襲伯倫希爾的行動。那就是上司兼空戰技術之師波布蘭、有著遺傳因子在她身上的父親先寇布,以及那個算是半個戀人的尤裏安·敏茲。這些人都應該是她最掛心的人。卡琳對著亞典波羅裝出了一個生硬的笑容,但是她並沒有回答。而那個青年革命軍也無意催促她做任何答複。

突入伯倫希爾艦內的伊謝爾倫軍集團確保了所謂的橋頭堡。以"薔薇騎士"連隊為中心的入侵者以高效率的火力不斷地打倒敵人,朝著萊因哈特皇帝的房間及艦橋前進,然而,前頭卻出現一波又一波堅強的敵人防禦陣。

"來了哦!好像是親衛隊。"

"你應該說是大駕光臨了,因為他們好歹也是皇帝陛下的親衛隊啊!"

"一群穿著新無憂宮衣服的人體模型!"

這個充滿惡意的評語雖然獲得了隊友的支持,但是,萊因哈特皇帝現在並不住在新無憂宮,這種稍嫌落伍的形式似乎有些缺憾。

"哪,這些新無憂宮的混蛋們!立刻滾回宮殿去做舞會的警衛吧!你們最擅長的技術大概是用刺刀前端去掀起貴夫人們的裙子吧?"

對方用數十道的光束回答了這些問題。大量的光芒在壁麵和地板上炸裂了開來,同時在經過鏡麵處理的盾上四處反射,眼前盡是如寶石般亂舞的火星。當然"薔薇騎士"也予以還擊,不過,槍戰在一百秒內就結束了。出現在好不容易恢複了視力的"薔薇騎士"眼前的是拿著戰斧、附有槍劍的來福槍並且不斷逼近的帝國軍的身影。

於是一場激烈的肉搏戰便展開了。

尖叫和金屬撞擊的聲音四處響起,鮮血從被切斷的血管中噴散出來,在壁麵和地板上畫出了前衛派的圖案。

帝國軍的士兵雖然不是紙做的人偶,但是,看來似乎不敵薔薇騎士的勇猛。背棄帝國舊社會而離去的亡命者的子孫旋轉著戰斧,舉起戰鬥用刀的閃光則化成一道道飛沫般的光澤。斬殺、突刺、鬥毆、踢倒,原始的鬥爭就在防禦一方不斷的退卻之下結束了。入侵者開始踏著敵人的屍體前進,然而,暫時退後的帝國軍立刻又重整了陣容,覬覦著一舉殲滅敵人的機會的到來。先寇布對著並肩同行的尤裏安說道:

"尤裏安,這裏由我們來防守。你去見皇帝。見到他後要跟他交談,或是要取下他的首級,一切都看你自己的判斷,你的判斷將會創造曆史。"

尤裏安一下子沒有辦法回答。犧牲先寇布等人好去麵見皇帝,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尤裏安覺得這真是一種偏向情緒性的想法,但是,他還是不得不讚成先寇布的提案。

"不要把事情的輕重緩急搞錯了,你的職責就是去見皇帝,和他進行對等的談判。而我們的任務就是為你開路。"

先寇布突然抓住尤裏安的肩膀,把臉湊了上去。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是鋼盔碰著鋼盔了。

"我對楊提督隻有一句不滿的話。去年,布魯姆哈爾特雖然豁出了性命保護提督,但是,提督卻仍然逃不過一死。奇跡的楊再怎麼偉大,在這件事上實在也太差勁了些。"

透過兩個鋼盔,尤裏安似乎可以感受到先寇布所背負的沉痛。

"波布蘭、馬遜,你們和尤裏安一起去!三個人至少也鬥得過一個人!"

先寇布故意嘲諷地下了指示,凱斯帕·林茲上校也插了嘴。

"是啊,因為這裏是薔薇騎士的占領地。有你們這些看來懦弱的人在反而會增加我們的麻煩。"

先寇布微微地笑了笑。

"就是這樣。薔薇騎士是一個絕對排他的集團。外人就到別的地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吧!"

尤裏安決定了。除了不能拂逆先寇布等人的好意之外,時間也不容他再猶豫下去。

"我知道了。待會兒再見了!你們一定要活下去——"

"當然,我也有這種打算。因為我這個不懂事的父親最喜歡在女兒的婚禮上大鬧特鬧了。哪,你快走吧!沒有時間了。"

"嗯,那麼,我先走了。"

行了一個禮之後,尤裏安揮掉了感傷,以一隻年輕獨角獸般的速度跑了開去,波布蘭和馬遜則無言地跟在他後麵。目送他們離去的先寇布隻傷感了一瞬間,隨即就把視線轉開了。隻見部下的鋼盔上映出了一個人影。一隻光束來福槍正瞄準著尤裏安一行人的背部。先寇布頭也不回地就著這個姿勢撥起了腰間的熱線槍。那個影象像是變魔術一樣。先寇布把槍口從左腋下穿過,背對著目標開槍射殺了帝國兵。帝國軍發出了憤怒和驚歎的聲音,而"薔薇騎士"們則吹著口哨大加讚賞。

"真是高招啊,先寇布中將。"

"啊,這是我從小就想試一試的技法哩!"

一道閃光掠過先寇布的鼻頭,光束刺穿了地麵。先寇布後退了一步,握緊了戰斧為下一次的血腥戰鬥做準備。

先寇布的戰斧劃出銀色的弧,切開了人體和空氣。鮮血四處噴射,悲鳴和怒吼在天花板上回響著。與其說先寇布是死神的使者,倒不如說他把死亡給具體化了。而這也是軍國主義者們視為一種理想的死亡。一種以人血為記錄,看來極為華麗的死亡。

在敵人戰艦內揮著戰斧作戰對先寇布來說是在兩年前和帝國軍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元帥單打獨鬥之後的第一次。

"哼,那個時候如果再多打個三分鍾,羅嚴塔爾提督的腦袋就是我的了。那麼,我就可以把他的金銀妖瞳像寶石一樣鑲在我的盾上了。"

先寇布像青銅器時代的劍士一樣誇口著,揮落附著在戰斧上的血跡。然而,已經有大量的鮮血幹涸地附著在上麵,戰斧也因此無法像裝甲服一樣閃著銀白色的光芒。先寇布知道那些紅黑色的塗裝正象征著罪惡,但是,這並沒有減低他的破壞力。先寇布不斷地斬殺、擊倒敵兵,把多得無以計數的敵兵送往地獄以作為自己的帶路先鋒。

帝國軍的士兵都不是怯弱的人,但是,麵對先寇布的驍勇,他們又不禁麵露畏縮。他們踏著地板往後退,把槍口朝著前方。然而,先寇布卻不容許讓他們有時間把肉搏戰轉變為槍戰。他以數倍於敵人後退的速度衝向前,左右揮著戰斧。血沫四處飛散,帝國軍的包圍網潰散了。先寇布回過他欣長的身體,再度舉起他的戰斧,又有新陣亡者倒臥在血泊中。有誰想像得到這麼華麗、這麼淒慘的光景會出現在伯倫希爾艦內呢?

"雖然是敵人,不過真是一個值得讚賞的人。"

渥佛根·米達麥亞把灰色的眼睛固定在艦內螢幕上喃喃地說著。

"可是,我方還真是令人泄氣哪!幹脆我來指揮迎擊吧?"

如果米達麥亞真的這麼做了,先寇布就可以獲得和號稱銀河帝國雙璧的兩名名將彼此對戰的名譽了。然而,梅克林格和繆拉都搖了搖頭。米達麥亞應該隨時待在皇帝的身邊才對。在一陣短暫而低沉的討論之後,梅克林格以大本營代表身份朝艦橋走去,另外兩名大將則留在房間裏。

皇帝的聲音從屏風後麵傳過來。病人好像要起床似的發出了一些聲音。

"艾密爾,幫我換上軍服!"

近侍艾密爾發出了擔憂的聲音。

"不行,陛下,您發著燒怎麼可以起床呢?"

"銀河帝國的皇帝在會見客人的時候怎和可以服裝不整呢?雖然他們是不請自來的客人。"

艾密爾從屏風旁看著提督們的臉。他以眼示意元帥希望能阻止陛下,然而,元帥的答複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就聽從陛下的吩咐吧,艾密爾·齊列。"

在平靜的麵具下隱藏著一股深沉的傷痛。提督們不得不覺悟了,他們不應該束縛皇帝所剩下不多的時間。而萊因哈特也確實了解幕僚們的態度意味著什麼。

曾經踏遍全宇宙的雙腳,現在卻連自己的體重都承受不了。生命力和體力的衰退已經不是裝糊塗就可以蒙騙過去了的。他的雙肩曾經負載著世大的恒星間的帝國和數百億的生命,現在連穿著軍服都不是他的體力可以負荷得了的。

闖入伯倫希爾後的三十分鍾。

在經過一番激烈的戰鬥之後,"薔薇騎士"連隊甚至已經無法在人員上維持住一個中隊的規模了。原本在闖進伯倫希爾時,人數就已經不到足以編成大隊的數目。再加上帝國軍的分散策略,每個人都被孤立了起來,分散在各處。

然而,要造成一個"薔薇騎士"的死亡,要陪上一打以上的帝國軍屍體。尤其是在麵對前一代的連隊長華爾特·馮·先寇布和現在的連隊長凱斯帕·林茲兩名大將時,誰都無法估計到底要消耗多少人力資源才能把他們打倒?圍在先寇布四周的帝國軍士兵四處奔逃,他們被一種恐懼和挫敗感所打敗,這種情緒使得他們隻想逃得離先寇布越遠越好。

"羅伊休納!德爾曼!哈爾巴爾!還有沒有人無恥地活著啊?如果有就回答我!塞布林!克拉夫特!克洛涅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