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間奏曲(3 / 3)

“我明白了。是要散布流言,說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私下招來醫師,是因為患了不可告人的疾病吧?”

“大致是如此。”

“什麼病呢?”

“正確說來也不是病。原本若是正當的夫婦或情人之間,倒是件可喜之事吧。因為在形式上或良心上,那都是男女正當交往下的結果.,……”

萊因哈特笑了---因為他了解羅嚴塔爾獻策的意圖,而對自己的遲鈍為之自嘲。他和羅嚴塔爾之間相差有九歲之距,而在某分野上的懸隔則不隻是九歲的差距了。

“原來,是妊娠吧?萵苣---不,對培尼明迪侯爵夫人而言,可是大違其意。看來她是必會有反彈的了。”

“女人是可以懷下自己所不愛的男人的孩子的。而所謂的男人,能相信自己的妻子生下的是自己的孩子,就會為之幸福了。

羅嚴塔爾的聲音冷漠,甚至似乎含著毒素。吉爾菲艾斯的表情瞬間僵硬了起來,萊因哈特也皺了下眉。他們不由然的想起住在他們內心神殿中那位女性。

“那是卿的哲學嗎?”

“不,隻是個偏見,我自己如此相信,但卻不想要別人也如此相信。”

羅嚴塔爾的表情,和數秒前不同,沉靜且還帶著無機,但那是複數的波動互相衝消的結果,萊因哈特看出了他的內心決非如此。其中一半是觀察米達麥亞視線的微妙動向,所得到的結論。萊因哈特領悟到,其中有很深的原委,但要深入此事,在現在的階段而言,是無禮且無益的。

五月十四日的早上,培尼明迪侯爵夫人打了個TV電話到格列瑟醫師的居處。這一天他不值班,不必伺候在皇帝身邊,但卻不能悠然地享受早晨的睡眠。醫師對畫麵做了形式上恭恭敬敬的早晨問候,但侯爵夫人無視地尖聲切入。

“你知道吧?這幾天,在宮廷周邊,流傳著傷害我名譽的下賤傳聞。”

“我知道……”

“那麼,為何不設法呢?”

客觀地來想,現在格列瑟醫師應是侯爵夫人最有力的友方。這和獨占皇帝寵愛的當時不同的,但她把最大且是唯一的友方視同仆人般看待,實在是太缺乏顧慮了……醫師如此地想。無疑地,她相信醫師有獻身的忠誠義務吧。這種態度,可就是最適合培育出背信者的土壤了。

“總之,有那種流言流傳,我也就不能到府上去了。為了舉事成功,自重是很重要的。”

“總歸一句,你該不是怕了吧。”

“沒這回事。”

“嘴巴上怎麼說也都行。你該不會是為了從懲治那女人的事抽手,而自已去散布謠言的吧?”

“怎麼會呢,您這麼不信任我,實在令我意外之至。”

做出憤然的樣子,醫師在內心中咋舌。對了,也有這方法可行,他自嘲著自己的束手無策。他用上所有的盤算,想著拖延時間的回答。侯爵夫人所打算的,對格裏華德夫人那委實下賤的攻擊,醫師已經沒有協助她的意欲了。

“侯爵夫人,就在下的想法,如果真的如願取得那種男子的精液,又得如何才能讓格裏華德伯爵夫人……那個,對了,讓她受孕呢?這可說是困難之至。”

“你不是宮延醫師嗎?”

“你說的是,但伯爵夫人身邊有侍女在,診察時為了避免誤診,也大多有多位醫師隨同。依照你自己的經驗,你也不是不明白……”

“……”

“另外,在下又想,要讓格裏華德伯爵夫人完全地毀滅,隻要讓她失勢不也就可以了嗎?”

“什麼意思?”

醫師重整呼吸,開始說明。其實僅是隨口說說而已,他的意圖隻是為了掩飾自己無意協助侯爵夫人的這一點。而自古以來,掩飾某事的最佳方法並非沉默,而是饒舌。用美麗的辭句把對方誤導到和真相相反方向的技巧,是最為必要的。而結果,醫師成功了。培尼明迪侯爵夫人,正如醫師所願,遘F他真正的意圖。

“我明白了。不管用任何形式,隻要一旦被逐出宮廷,而後要如何處置,也就任憑我們了。先決條件是將她逐出宮。”

“正是如此。”

培尼明迪侯夫人的笑聲,一麵通過恭恭敬敬低下頭的醫師頭上,一麵像似無形的毒針散播在空中。

“你可真是個大壞蛋!竟想要砌起階梯,逼那女人走入不幸之中,加以玩弄。實在是我所想不到的。”

雖然是極不願被如此說道,但卻也不加抗辯,醫師禮儀端正地低下了頭。在他的視界內,侯爵夫人那絹質的裙裾和略為可見鞋尖上的寶石飾品映在畫麵上,但立即消去了,變成灰色的平扳。醫師抬起了頭,在口中咒罵著,連告別也不說的侯爵夫人的無禮。

格列瑟醫師判斷,該是抽身的時候了。從候爵夫人那邊吸取的金錢額數雖仍不覺滿足,但深陷至滿足的程度反招來自身的毀滅,可就不劃算了。和這不對人低頭的貴婦人交涉也夠累了。原本說來,想回複失去的寵愛的侯爵夫人那份妄想,要成功的機會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雖然侯爵夫人隻是為之憤慨,但流布“培尼明迪夫人妊娠”這個傳聞的本身,不就意味了有夫人的敵人,以及采取同步調的人存在嗎?隻熱哀於打倒故人,卻不考慮遭反擊的可能性,這才可怕。她要毀滅自己是她的自由,可別把我給卷進去。

醫師打開書桌,取出前晚收到的奇怪書信,以不安及不悅的表情來回讀過。內容是以文字處理機打出的文章,全文極為短促,隻有一行。

“你的罪全在我的掌握中。”

使格列瑟醫師困惑狂亂的書信的寄信人,以白織的手撥著黃金色頭發,回視紅發的友人。

“這個惡德醫師,不知道會有何表情。”

萊因哈特笑了,那不是對敵人先下手為強的陰謀家,而是在玩遊戲的少年的笑容。但瞬時間白皙的臉銳利地崩緊起來,那是因為他考慮到在行動之後對方會有的反擊所致。當然那不是對寄出來曆不明的書信的人,而是對他們最初憎惡的對象一安妮羅傑,必須強化防禦策略才行。

“不過,和敵人做這麼低級的攻防,這事可不想讓姐姐知道。”

萊因哈特如此想著。吉爾菲艾斯的心情也是相同,若是在廣大的宇宙空間和敵軍一較智勇則另當別論,在宮廷的大理石柱之間拉起陰謀之線,在沒有聽取正當言論之能力的貴族們耳中吹入流言之風,把敵人推入陷阱之中的戰鬥,實在令人自豪不起來。

這是正當防衛---雖然如此想著,但以他們的美學意識來看,這不是在光天化日下堂堂正正之戰,而是在掩人耳目的黑夜中所進行的不名謄之事。

再加上他們為了要製住培尼明迪候爵夫人,就得激怒她,以讓她成為加害安妮羅傑的陰謀現行犯的這種無人有異議的形式加以處置是最好的。雖然這不太合他們的意,但也得考慮到安妮羅傑將會麵臨危機。必須要製止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的激怒,在最適當的時機防止事件的發生。

但是做起來可沒有說的那麼容易。對培尼明迪而言,萊因哈特遠離帝都奧丁,身居戰場時,才是她加害安妮羅傑的最佳良機吧。對萊因哈特他們而言,這個後顧之憂太大了。這次的出征還牽連著米達麥亞之事,他們必須立下使大貴族們瞠目結舌的武勳才行。

這並非現在才開始,萊因哈特的敵人不隻是在伊謝爾倫前方展開的自由行星同盟的大艦隊而已。回過頭來看,罵他為“驕傲的金發小子”的貴族的

仇視和憎惡,可真是一條無窮盡的礦脈。看來將由秋天提前至夏天的此次出兵中,萊因哈特預定會被賦予先鋒部隊的指揮權,但以稍帶疑問的眼光來看。當他孤立在敵陣時甚至會有我方故意見死不救的可能性產生。遇上這種事態的話,萊因哈特也就必須發揮全部的能力了。他必而得在出征前處理掉“蛇夫人”才行。

說到出征,當他得意揚揚地報告此事時,安妮羅傑那溫柔的臉上卻沒有喜色。

“姐姐不高興看到我立下功勳,飛黃騰達嗎?”

萊因哈特說了這句話,但這並不是疑問,也不是反辯,可說是小孩子耍脾氣。麵對姐姐的時候,萊因哈特的感覺會自然地把時間倒流,回到不需對皇帝或貴族張牙舞爪的往日去。

“怎麼可能呢?隻不過我想,萊因哈特你也不必太急於立功。

“我沒有急啊,姐姐。隻是既然有機會,當然要把它做最大限度的活

萊因哈特微妙地輪移論點,這是他故意的。對培尼明迪侯爵夫人水麵下的作戰,似乎被姐姐察知了。“別太勉強了”,並非隻是句單純的詞句。

“然後呢?”

姐姐的聲音過於沉靜平穩,所以其中合意之銳利,連萊因哈特這麼明敏的年輕人,一時也沒感覺出來。在一旁的吉爾菲艾斯,手拿著咖啡杯,仔細又小心地,交互看著這對美貌的姐弟,因為此時沒有他插嘴的立場。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一直被詢及意見,此時的情況也隻會造成困擾如巴。因為他對姐弟兩人都希望能以同樣的心看待。

“然後要如何呢?要追求更高的地位嗎?”

對於安妮羅傑的再次詢問,如果能明白地回“是的那麼萊因哈特的心將能獲得一對羽翼吧。但是他現在並不能對姐姐吐露真心。他不能說出他要把皇帝踢下王座,讓高登巴姆王朝滅亡於劫火之中。

“現在還隻從山腳爬到山腰而已。以為是在向上爬,但其實也許在下山,甚至會滾下來也不一定。將來的事多想也沒用的。”

“對了……齊格,拜托你了。請看好這個野孩子,別讓他離開了道路。因為這孩子隻要一放任他,就不知會飛往何處去了。

“好的,安妮羅傑夫人。”

“太過分了,姐姐。”

也不知道是誰先的,三人幾乎在同時笑了。在吉爾菲艾斯的眼中,時光如同研磨過的寶石般光輝耀眼。

其實,也不必安妮羅傑再次拜托。當萊因哈特在高空中監視著遠方地平線時,吉爾菲艾斯就會小心地觀察他腳下的大地,確認他的安全,並協助他的步伐更快。此時吉爾菲艾斯完全役去想到,當萊因哈特停止腳步之後,自己又要如何呢?是要一起停下腳步,佇立在同一個地方嗎?

或者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