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偶數年發生的事(3 / 3)

送楊提督出門後,就躺在床上休息。中午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來探病,是楊提督告訴她的。

菲列特利加小姐……說錯了,格林希爾上尉是個漂亮又溫柔的人。沒發覺到這一點的,我想大概隻有楊提督而已。實在是個遲鈍的人。

去年夏天,休假到阿爾比卡的冰河湖旅行的時候,郊近的小山屋住了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提督夫人,楊提督連人家設法勾引他都完全沒注意到。我是覺得那位什麼夫人,也有點太好事就是了,但連我都注意到,而提督居然沒發覺。或者是……故意裝作沒注意到呢?說不定是,那位漂亮但有些太誇張的提督夫人,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而已……。

總之,格林希爾上尉幫我量了體溫,又拿藥給我吃,甚至還為了我把午飯也一起帶來。我說這玉米濃場實在很好喝時,上尉卻茸茸肩膀:“這不是我做的。而是拜托軍官餐廳的主廚做的。我對烹飪很頭痛,正在努力學習中。隻不過,烹飪對於我的努力沒有任何回應呢。”

象格林希爾上尉這樣記憶力超群的人,竟然會記不住烹飪的順序,實在令我感到不可思議。不過這和楊提督完全沒有一點做家事的基礎相比,倒是頗為相似。

喝了熱湯,出一身汗後,覺得舒服多了。等格林希爾上尉回去之後,換一件汗衫,把床單也換過,這次才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

到了傍晚,又是格林希爾上尉過來,告訴我楊提督因為艦隊運動的演練會晚點回來。

“今天是一二月一一日?啊,是阿修比元帥戰死的日子呢。在海尼森的話,學校也是入假的”關於布魯斯.阿修比這個人的事,我在曆史課時也上過。七一O年生,七四五年歿。死後才追封為元帥。聽說是用兵的天才,不知道和楊提督比較起來如何?

楊提督二九歲就升上將,這要比阿修比提督早了四年。另一方麵,阿修比提督在軍官學校是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成績“中上”的楊提督根本是不能比的。但以第一名畢業的人之中,也有霍克準將這種人。

另外,布魯斯.阿修比這個人好象相當好女色。這一點也和楊提督不同。

不過,“達貢會戰"的林彪元帥好象也好女色,似子是楊提督脫離我軍傳統的樣子。

女孩子這方麵,我也是不太了解。說不定人類的女人,要比外星人的男人還難溝通也說不定。不過這種話不能對格林希爾上尉說就是了。

即使如此,隻不過楊提督會晚回家而已,沒想到GLXE上尉專程跑這一趟,甚至還從一家叫“電氣羊亭”的餐廳帶了晚餐過來。這是在三天前開幕,由一般民眾經營的一家店。換句話說就是格林希爾上尉請我吃晚飯的意思。除了休假旅行之外,我沒在外麵吃過晚飯的。

楊提督回到家裏已經是晚上10時30分。正在用微波燒熱好的“電氣羊亭”最拿手的奶汁烤明蝦時,楊提督看到月曆,說∶“啊,今天是阿修比提督的紀念日啊!”我一直請求,他才說了些有關曆史方麵的話。

“真實這種東西,就和生日一樣,每個人都會有一個。不能隻因為和事實不一致,就指責是謊言。”

這顯然是針對關於布魯斯.阿修比提督戰死之前的種種態度,和許多相互矛盾的證明有感而發的。

阿修比提督結過三次婚,有人說他一直愛著第一位夫人,也有人說他最愛的是他的小姨太。最後的一戰---第二次迪亞馬特會戰,有人說他出發時就有戰死的覺悟了,也有人說他打算在歸國後轉向政界發展,這些一個又一個的證詞,都是值得信賴的人說出的。第二次迪亞馬特會戰,以沒有任何人預料到的大勝利結束,在歸國途中,重傷的阿修比提督停止了呼吸。在51年後,讓人們有各種猜測的日子。

七九六年一二月一三日

今天楊提督說了讓人出乎意料的話。晚飯後,我正在泡紅茶,他突然問我∶“尤裏安,如果你是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的話,你要怎樣才能戰勝那些大貴族們呢?”

我這時正把熱水衝到茶杯裏。盡管隻是假定,問我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戰略是不可能會有答案的。這簡直是向小雞詢問老鷹的狩獵法嘛。

“不知道啊,這種事……”

“不知道也沒關係!”

象這樣越逼越緊,我也覺得相當頭大,趕快利用後天的作業這個借口打退堂鼓開溜。提督以後一定會想起來的。看來隻有拚命壓榨不存在的智慧,想出答案來才行。

七九六年一二月一四日

今天原來是先寇布準將教我使用戰斧的肉博戰技的日子,但泡湯了。我去防禦指揮官的辦公室時,一位正在玩撲克牌算命4叫布魯姆哈特上尉的年輕人告訴我。

“準將有點事需要處理,到一家叫‘蜜蜂與蜂蜜’的店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麵說一麵在偷笑。

我謝過他,到那家店去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家有許多小房間,平民麼人經營的俱樂部。進門詢問一下,先寇布準將走了出來,襯衫的扣子也沒扣好就對我說∶“啊,小弟,很抱歉今天的訓練延期了。突然發生必須教導心胸狹窄的女性,博愛與寬容的精神這件工作的緣故。”

我向他抗議∶“準將,突然有事那也是沒辦法,但希望您不要叫我‘小弟’好嗎?”

聽我這麼說之後,先寇布準將很平靜的說∶“是嗎?抱歉,我會小心的,小弟。”

因為我也預料到大概會有這種反應,所以我很快的回敬回去∶“是啊,請小心一點,老伯!”

一瞬間,覺得好象是踩到猛獸的尾巴似的,先寇布準將隻是苦笑(我覺得如此)而已,沒有對我怒吼。

不管怎樣,戰斧訓練的時間空出來,我就到正一八○九層的森林公園去。

昨天,楊提督問的關於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戰略,這個習題還沒解決。關於這個,我稍微想了一下。不希望當軍人的楊提督出的習題,要是想當軍人的我答不出來的話,這就有點不應該了。

我選擇森林公園是因為不會有人來打擾,還有一個理由是楊提督常利用那裏當睡午覺的地方,這是楊提督自己告訴我的。畢竟因為是在人工星球之中的森林公園,所以根本不會有蚊子,這一點就比起自然的要好得多了。原來如此,不是實際在這裏睡過午睡的人是不會注意到的。

果然在預料的地點看見楊提督了。我叫他一聲,提督好象嚇了一跳似的,由草地上坐起來向我招手。

提督說他是在思考所謂“曆史上假定的諷刺性”。幸好沒有提到“習題”的事。

楊提督說的話,我記述如下。

每個人都知道,魯道夫.馮.高登巴姆打倒了銀河聯邦的共和政體,成為獨裁者,或者應該說是更進一步的專製者.因為他,有多少億人被殺了。但是,如果在他還是銀河聯邦的政治家時,被某人暗殺了,這個暗殺者大概會被冠上“殘殺有前途的民主政治家的狂徒”之罪名,而不是被評為“拯救幾億人生命的偉大救世主”吧。所謂曆史的評價就是這種東西。此外,若銀河帝國的“流血帝”奧古斯都二世在兒童時代就被殺死,殺他的犯人必定會以殘殺幼兒之罪而被片弄,社會也會予以非難吧。現實裏殺害幼兒者之中,在別的次元裏也許會是救世主也說不定……

楊提督似乎因為疲倦而變得諷刺意味很重。理由隻有一個,一定又是和海尼森的“偉大的人”有什麼爭論的樣子。這個偉大的人是國防委員會的還是統合作戰本部的就不知道了。連用超光速通信都會吵起來的原因是什麼,也不得而知。看樣子不象是因為卡介倫少將的人事問題,但那又會是什麼呢?最後我終於知道,楊提督在考慮怎樣才能和海尼森的比克古提督商談這個問題。

“用超光速通信也行不通嗎?”

我這麼問道。楊提督一麵點點頭,一麵口中斷斷續續地說著。大概是在說,如果伍蘭夫或波羅汀還活著之類的話。

亞姆立所會戰產生了許多的陣亡者。而其中,楊提督感到很惋惜的,就是波羅汀提督和伍蘭夫提督。兩位都是了不起的軍人,而且,“那兩個人如果活著的話,我就能比較輕鬆一些了。”

這種說法,我覺得好象太過於正直了點。

況且再怎麼說,西德尼.席特列元帥退休了,楊提督所尊敬的上司也隻剩下格林希爾上將和比克古上將而已。戰曆豐富的士兵也大多陣亡,失去了幾萬艘的船艦,這個損害日後要重建起來得花上很長的時間,不知帝國軍會不會給我們這些時間,楊提督對這件事似乎相當的在意。

七九六年一二月一五日

對楊提督而言,對我而言,這都是個好消息。亞列克斯.卡介倫少將要來伊謝爾倫了。這似乎不是因為楊提督的頑固請求,而是在海尼森的比克古提督下工夫推動的結果。

“麻煩的事可以全部塞給卡介倫學長了。”

楊提督這麼說的時候,似乎高興得要跳起舞來了。我一路回來就有點擔心。卡介倫少將搭乘的軍用運輸船到達伊謝爾倫是明年的一月一○日,我想該不會是打算把“麻煩的事”完全不去處理,全部積到那時候吧……

不管怎麼說,楊提督心情好轉了,同時好象從亂糟糟的文書工作中解放了似的,於是開始沉迷在作戰計劃之中。看到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覺得很高興。

在這種情況下,我到底是幸還是不幸,我自己常常搞糊塗了。現在的確很幸福,但原本也是幸福的。二歲的時候母親去世,八歲的時候父親戰死,十歲的時候祖母去世,其後兩年在福利機構裏生活。母親的事,已經完全記不起來。祖母是我一不守規矩就嘮嘮叨叨,對我說話也多半使用命令形和禁止形。有什麼優點都是她的教育成果,有缺點的話,都是我沒有感覺到祖母的恩惠的緣故。祖母去世的時候,我的確不怎麼悲傷,這大概證明我是個冷血的人吧。

寫出來之後我才發覺,我的人生總是在偶數年齡時有大的變化。今年是開始在伊謝爾倫生活,二年後、四年後又會有什麼事發生也說不定的。

我是很幸福,但是對楊提督來說,我是否能成為他幸福的條件這件事我非常的在意。我很明白會這樣想的自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我還是很在意。在不記得幾天前也寫過了,我不希望楊提督認為我是不需要的東西。不論是多小的事也好,希望會對他有所幫助。在這之前,首先要注意到不要增添提督的麻煩。

我想起剛才交談的對話。晚餐後的紅茶完全沒動,楊提督好象在考慮什麼,我重新泡一杯之後問道……

“您在想些什麼?”

“這不是可以告訴別人的事哦。真是的,人要是隻會想著怎樣去贏別人,就會變得越來越卑鄙了。”

這麼說,我就知道楊提督在思考怎樣才能勝過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的方法。不管我怎樣的拚命努力,雖然說過希望能夠對楊提督有所幫助,但終究什麼都想不出來,隻是站在沙發旁。楊提督的心情好象好轉了,看著我……

“對了,先寇布準將好象在教你射擊,現在情形怎樣?”

“據準將說,我的天分好象很不錯。”

“喔,那很好。”

“提督似乎完全沒有練習射擊,這樣好嗎?”

楊提督笑著回答∶“也許我沒有這方麵的才能。而且我也不想下什麼工夫,現在大概是同盟軍裏最差勁的了。”

“那麼,你怎麼保護自己呢?”

“司令官如果需要自己拿槍來保護自己的話,就表示戰敗了。我隻需要考慮如何才能不落到這種地步就好了。”

聽到這些話時,我很高興。這一點毫無疑問的我可以為提督效勞。

“是這樣嗎?知道了,我會保護你的。”

“那就拜托你了。”

一麵笑著,楊提督一麵端起紅茶的杯子。仔細想想,我都沒有注意到自已的改變。前些日子才在比較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和我自己的差距。這次是楊提督和我之間的差距。

和羅嚴克拉姆侯爵之間的差距,其實仔細想想根本沒有一點意義。他是專製國家的人,而我並不想當專製國家的軍人。我希望能成為由破壞者手中,保衛民主主義的道具的小小一部份而已。

這沒有必要告訴任何人。隻是自己對自己本身的再確認而已。對我而言,楊威利、民主主義、國父海尼森建立的自由行星同盟和我自己本身的未來是合而為一的。我知道這種說法令人臉紅,因為我的能力和存在都還不夠份量。我還有好幾年必須追著楊提督的背影前進。並且,隻要我還是如此的時候,就必須避免認為自己的存在是偉大的這種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