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七年四月一日
在庫伯斯理上將的暗殺未遂事件之後,和平的航行一直繼續著。不過在出發往海尼森的時候,我稱呼這次是“和平的旅程。”現在回想起來實在令我臉紅不已。人類真的是無法預知未來的事。
不用說也知道,楊提督和我的次元的差距,有天淵之別。象今天這樣的事態,楊提督在從伊謝爾倫出發之前,就已經在腦子裏描繪出個大概了。這當然不是具體知道,在什麼時候誰會做些什麼事。這才是人類真正無法預言的。
楊提督用的方法,並不是看看水晶球,不用做任何分析,光靠第六感就能預言未來。而是靠收集情報,積儲知識,分析、思考、洞察、計算所得出的結果。身為人類,當然會有能力的界限,但我認為,隻要是和戰略和戰術有關的事,如果楊提督辦不到的話,就再也沒有別人辦得到了。即使是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也一樣。隻不過,楊提督在同盟的權限,遠遠比不上羅嚴克拉姆侯爵在帝國的權限,因此在實行的階段,常常會被羅嚴克拉姆侯爵搶得先機。
我這麼對楊提督說,提督大笑起來。
“不要太熱心反而幫倒忙了啊!尤裏安。”
當然這一點我的確是要注意,但我可不是盲目地擁護楊提督的。
除了楊提督之外,還有誰能從艾爾.法西爾把平民營救出來?有誰能下固若金湯的伊謝爾倫要塞?有誰能在亞斯達和亞姆利劄掩護友軍不致遭到全滅的命運?這些都是隻有楊提督才做得到。
“尤裏安,你的確沒說錯,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輸過。隻不過再繼續打下去的話,總有一天會輸的。在我慘敗的時候,你也相信我是正確的嗎?”
“那是當然了。”
“這樣的話就不是支持,而是信仰了。”
“提督絕對不會輸的。即使對手是羅嚴克拉姆侯爵,也一定會贏!”
我認真起來了。這樣的話,連我自己都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出自理論的斷言。
楊提督看我一陣子,把黑扁帽摘下來抓抓頭。
“羅嚴克拉姆侯爵大概也有對他抱有不敗信仰的部下吧。這樣如何?尤裏安,隻要你能為我泡好喝的茶,我就盡我的能力不打敗仗。”
對我來說,這是令人欣喜的交換條件。
七九七年四月二日
陸續從海尼森傳回來的消息表示,庫伯斯理上將的病情已經平安渡過兩次危機,穩定下來了。船內的氣氛,也因此緩和了下來。
隻不過他好象有必要長期住院,當然就不能繼續擔任統合作戰總部長這麼繁重的職位。因此好象是打算要找人代理。
“第一候補大概是比克古爺爺吧?”
“其他好象沒什麼好人選了。不論是人望、實跡、不管那一方麵都沒有別人可以相比。能和他對抗的,大概隻有格林希爾上將了。”
對於船內的這些傳言,我多少有點異議。我很喜歡,也很尊敬比克古提督,但我覺得楊提督才是總部長的最佳人選。我這個人也稍微善變了一點。
前些日子才認為楊提督最適合擔任宇宙艦隊司令長官的呢。
要是有一天楊提督身兼兩個職位,再加上有比克古提督這種強力支持者當國防委員長的話該有多好呢。想歸想,我想這是不會實現的。因為這位應該還是年紀輕輕的人,一定會說:“我才不要忙得要死呢”七九七年四月三日
又是個壞消息。上個月的庫伯斯理上將的暗殺事件是在首都發生的,這次則是在邊境。
行星尼普迪斯有一部分的軍隊叛變,占據了各個重要場所。
“真是不得了,上個月的事情也是,我們軍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藍.侯少校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聲音也因激動而顫抖著。我覺得他比那個薩克斯少校要好得多了,但是好象沒什麼膽量,和沉著的伊謝爾倫組的人比起來,簡直就是明顯對比。不過原本說來,如果拿波布蘭少校和高尼夫少校當做判定他人的基準的話,當然也不好。
楊提督隻能苦笑,盡量安撫藍.侯少校。“不用擔心,藍.侯少校。在尼普迪斯,並沒有擁有恒星間航行能力的戰力,所以我可以保證這艘船不會有被攻擊的危險。貴官隻要按照原定計劃,把我們送到伊謝爾倫去就好了”由於自己尊敬的“魔術師楊”這麼說,藍.侯少校總算穩定下來,在他向全艦廣播“大家完全不用擔心不要驚慌,各自沉著的進行自己所負的任務”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真是對不起。
老實說,這時候的楊提督簡直就是“騙子楊”。的確是不可能有來自尼普迪斯的攻擊,但是卻不能保證不會有和它呼應的勢力,對我們加以攻擊。隻要一艘,不管是戰艦或巡洋艦,卡迪亞66號的戰鬥能力是絕對無法對抗的,根本就不能安心。
“尤裏安說的確實沒錯。隻不過,也沒有必要增加他的不安,而且不管怎麼說,到了那種情況的話,對應的方法也隻有拔腿就逃嘛。”
說到快逃這句話,又讓我想去年我軍在亞姆利劄大敗的時候,楊提督對第十三艦隊下的命令。
“好,全艦隊,快逃!”
這個時候的第十三艦隊,其實是占上風的。隻是以戰局全體來判斷,其他的友軍都是節節戰退,光是在這裏追求戰術上的勝利根本就是毫無意義。
隻會造成孤立在敵軍之中,成為袋中之鼠。所以要趁敵軍無力追擊的時候,早早逃走才是上策。
就因為楊提督的這種決定,才使得數十萬的官兵能夠生還。楊提督完全是正確的。我想其他和楊提督有同樣想法的指揮官可能不是沒有,隻不過象這種必需“快逃!”的場合大多是用“後退”或“轉進”之類的字句,會用這種爭強好勝的軍人們最討厭的“快逃”這個字眼的楊提督,才象是楊提督真正的為人。
我盡量用若無其事的口氣把我的想法說出來,楊提督隻是在那裏偷笑,什麼意見也不表示。
格林希爾上尉表示她也是這麼認為,非常熱心的讚成。波布蘭少校則挺起胸膛:“我在這種時候也是腳底摸油,快溜的好啊!”
這麼斬釘截鐵的話。這種事好象不是可以說起來非常神氣的事吧?
寫到這裏,我發覺好象浪費了好多頁寫些多餘的事呢。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原來想為楊提督的二十年代最後的一天好好記錄下來的。原來以為會非常平靜,幾乎沒感覺到時間的流逝,談笑著,玩著遊戲,平凡卻是愉快的渡過這一天的,結果就在晚餐前傳來尼普迪斯的壞消息。
我不得不在意的是,楊提督戰略上的預測,開始成為現實了。提督是正確的!也就是說隻要能趕回伊謝爾倫,楊提督就有相當的勝算可以做出因應計劃。因為如此,必須一刻也不遲疑地回到伊謝爾倫才行。現在隻要讓藍.候少校考慮這一點就夠了,這一點是比任何事都重要,因此楊提督才會設法讓藍.侯少校安心。
我到現在才終於明白。這期間的差異,到底有多少呢?
七九七年四月四日
值得記念的日子。或者該說是值得咀咒的日子呢?楊提督三十歲的生日終於到來了。
“每天,都會有不愉快的事。”
楊提督這麼憤憤不平地抱怨著。昨天行星尼普迪斯才發生武裝叛亂沒多久,結果今天接下來又是--好象是這個意思的樣子。如果我說“來開個慶祝會吧!提督”,提督一定會用“在這種非常的狀態下如何如何”把我擋回去的。最近提督使用這種他不太習慣使用的台詞頻率相當高。
“楊提督終於也是三十歲,得開始為他既往的惡行懺悔了。”
波布蘭少校高興的樣子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同情心,我不知不覺幫楊提督說話了:“可是少校,少校也總有一天會到三十歲的啊.”“絕對不會!”
這種答複聽起來格外的認真,我想他大概不會是要說“在那之前就死去”這種話吧?
“因為我是和人類不同的生物啊。雖然降低身分當了卑下的軍人,但其實我是閃亮星星中的高等生命,到了二十九歲就會自動倒退越來越年輕。然後等到了十八歲又會自動停止返老還童,逐漸增加歲數,等再到二十九歲為止。
一直這樣重複著。”
“那麼,閃亮星星的居民為什麼要假扮成人類,待在這裏呢?”
“那當然是為了要教導後進星球的可憐的人們,愛與和平的尊貴啊!”
“似乎是必需教導很多的人才行對不對呢?”
“那是當然的了,小羊啊,愛的教誨是不能讓少數人獨占的。”
和楊提督的意味稍微有點不同,我想我這輩子是絕對趕不上這個人的。
不管怎樣,要慶祝楊提督的生日是很早以前就決定好了。因為明明知道卻視若無睹的話,也未免太過分了。
格林希爾上尉當然是很高興地出力協助,盡量瞞住當事人,以很快的速度進行準備工作。隻不過對於楊提督的心理,露出非常不可思議的表情:“為什麼討厭成為三十歲呢?二十年代的男性,根本就還隻是孩子而已。
成年男人的價值,要過了三十歲才看得出來呢……”
這麼說的話,我豈不就和嬰兒沒兩樣了嗎!我突然想起兩位男性,先寇布準將和波布蘭少校的意見,我一定要問問看。這兩位三十歲以上和不到三十歲的代表的意見……。
“問題是在於個性而不是在於年齡嗎?”
這是高尼夫少校實際的意見。如果這是一般觀點的話,那格林希爾上尉的意見就算是特殊論點了。我突然想問問高尼夫少校關於他本身的特殊論點,不過我想他一定隻會笑,不會告訴我的。
慶祝會的主角,一點也不爽快地表示高興。
說什麼“拿別人的不幸來當笑話看,到底那一點好玩嘛”、“欠債還錢的日期都可以延期,為什麼生日不能延期!”之類的,最後被逼急了“我變成三十歲也不會因此使任何人幸福啊!所以根本沒有慶祝的必要”連這種話都說出來拚命抵抗著。隻是,比方說象波布蘭少校,雖然不會幸福到那裏去,但卻開心得要命--當然動機不良就是了。
最後,楊提督還是認命出席了。在亞姆利劄被敵軍包圍,大概都沒這麼緊張。
和我的生日時一樣,卡迪亞66的大廚為提督做了一個不能說和我生日時的蛋糕完全一模一樣的蛋糕,楊提督自暴自棄地一氣把蠟燭吹熄。
在場的人,也包括楊提督在內,大概都以為林立在蛋糕上的蠟燭有三十根,隻有我知道負責準備蠟燭的格林希爾上尉,故意隻插了二十七根。所以那種一板一眼的人,我實在無法和他們做朋友。
七九七年四月五日
傳來兩個消息。其中一個,是完完全全的壞消息,另一個,也不能說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