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俘虜和人質(3 / 3)

楊和派特裏契夫被命令靠著牆壁坐下。巨漢的上尉,把視線投向普雷斯布魯克的背影。

“這是不是該稱之為不屈的鬥誌啊?連我都被這種熱情感動,想高唱帝國萬歲了呢。”

也許這是在諷刺,但感覺不出什麼毒素,這大概是由於派特裏契夫上尉的人格吧,不管怎樣,這個人的存在帶給楊一種奇妙的安心感。

“如果沒被感動的話,會有什麼感想?”

“是嘛。對我來說,比起不稱訟皇帝的聖恩就會受到嚴酷處罰的社會,還比較喜歡能夠公然罵無能的腐敗政治家的這種社會。”

“公然嗎……”

“指打出來的招牌來說,隻是這樣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有打出來的招牌在的話,以這個為擋箭牌,就可以對那些大人物們大加批評。我對那種從頭就把表麵招牌不放在眼裏的人,怎樣都沒辦法信任他。”

派特裏契夫原來想攏攏頭發,但戴著手銬不方便,隻好作罷。

“不好意思說了些自大的話,但是,總之,這就是我的真正心意,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根本不會當職業軍人的。”

“很了不起。”

並不是社會辭令,楊低語著。如果以為派特裏契夫是空有腕力的男人的話,就證明了他是缺乏鑒定人物的眼光。派特裏契夫富有理性和智慧,並且不是銳利刺人,而且是穩重結實,他正確地把握住了民主社會本質的一麵。

大概,國家也需要醫生,醫生最初的義務就是要正確的找出病因。對社會的病征或國家的缺陷,閉著眼睛不去過問,對權力的腐息,隻是捏著鼻子,不去管它的這種人,是不可能擔任醫生的,這種人,隻會順應腐敗的對手而自己也隨之腐敗而已。

不過,不論是多高明的名醫,想讓患者永久生存下去是不可能的,因此國家的滅亡是必然的。放著不管它的話,很短就會結束,如果加以改革和自淨作用,也許可以將壽命延長,但不會是永遠。期望永遠是不必要的。“盡可能地長久、健康的”這種是最大限度的政治願望吧。楊以自己的眼睛觀察到目前為止的自由行星同盟的政治及社會,在他心中,得到了一個悲哀的結論。建國之父亞雷·海尼森的理想,經過這數世代的權力者們之手,已經被歪曲、變質了。這個結論,雖然這還不能說是定論,但是市民們本身有先舍棄自主和自立、安於順從他人的命令或強製的傾向,這就是令楊產生危機感的原因。

就算是正確之道,如果被他人強製或被操縱著走上互路的話,楊是絕對不幹的,這是他自己本身喜好的問題,不希望受到他人的強製。這樣的話產生了一個相當奇異的矛盾,不過能肯定就是,單方麵會高高興興走上被他人強迫而走上的道路的這種人,楊沒有和他深交的興趣。

如果是走自己喜歡的路子的話,掉進地洞裏也沒什麼怨言,楊也並不打算抱怨什麼。雖然常常有時候想發點牢騷,但人非聖賢,這種程度應該也是可以原諒的。

手腕上銬著銀色的手銬,不知為何,看起來似乎相當愉快的派特裏契夫上尉,降低他原有的宏亮嗓門,小聲的對楊耳語。

“所長會救我們出去嗎?”

“總之,會努力試試看吧?”

楊威利是名人,雖然隻是虛名,但還是因艾爾·法西爾逃脫而名噪一時的英雄。也許令英雄這個名詞的價值降低了,但不管怎麼說,如果對楊見死不救的話,柯斯提亞上校的管理能力會被追究,這也關係到了退役的再就業問題。照楊的推測,大概是打算讓楊好好地擔驚受惶一陣,再把他救出來施恩於他,而且還可以睛楊看著自己解決問題的實力,大概是這種想法吧。

“當上參事官的話,你是建了什麼樣的武勳呢?”

普雷斯布魯克中尉,向楊投注與其說是好奇,還不如說是調查的視線和語氣。

“這麼年輕就升上少校的話,應該樹立了和地位相應的武勳才對,不是嗎?”

“沒錯。和你們的國家不一樣,我們的國家,不能隻靠血統或家世就能出人頭地的。”

這麼回答的人是派特裏契夫。普雷斯布魯克的雙眼,很明顯地凸了出來。

“住口!沒人問你!”

瞪著楊,普雷斯布魯克再重複一次同樣的問題,楊也照實回答了,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

“在叫艾爾·法西爾的星係,從貴官們的軍隊攻擊之下,將平民救了出來。”

“不是擊沉一艘戰艦啦,或單獨一人將敵方的部隊全滅,不是這種的武勳嗎?”

“我倒想這麼做一次試試看呢。”

言不由衷的台詞,不過隻是這種程度的反駁應該不要緊才對。普雷斯布魯克以失望的表情,再一次瞪著楊。他好像是純樸的英雄軍國主義信奉者的樣子,似乎希望在楊身上,追求“雖然是敵人也會為之感動”的,這類的武勳。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不過像這樣以我們為人質,再來想怎麼做呢?普雷斯布魯克中尉?”

“以你們為人質,要求一艘恒星間航行用的太空船。”

“要坐太空船到哪裏去?”

“那還用問?當然是回祖國去。”

“原來如此,沒辦法用走的呢,非得有太空船不可呢。”

一副深有同感似的,派特裏契夫點點頭,但普雷斯布魯克中尉好像覺得受了侮辱似的樣子,走到靠著牆壁坐下的派特裏契夫上尉麵前,向下睨視:

“如果想侮辱帝國軍人的話,我可不會原諒你!”

“我無意侮辱你們,你們之中有人會操縱太空船嗎?”

“有一個人會。”

“機械士呢?導航員呢?通訊士呢?”

被派特裏契夫接二連三地往下問,普雷斯布魯克答不出來了,看來似乎是個正直的男人。

“我們打算在要求太空船的同時,也要求附加50名左右的船員,還有3個月份的糧食。”

“少校,我們兩個人似乎有1艘太空船、船員50名和3個月份的糧食同等量的價值呢。”

“真了不起。隻不過貴官和我工作一輩了所賺到的薪水,似乎連一艘太空船都買不起呢。”

“這個以經濟上來說,似乎有什麼地方計算錯誤呢。”

“別說了!”

臉一直紅到耳根的普雷斯布魯克中尉,中斷俘虜們的對話時,門外響起門鈴的聲音。普雷斯布魯克中尉和同誌們的表情一時變得非常僵硬。

“是誰在外麵?”

“是我。”

這個聲音,有著異樣的存在感,普雷斯布魯克甚至不做更進一步的反問就把門打開了。兩手插在口袋中,悠然的走進房間的是個身穿灰色俘虜服的男人,坎菲希拉上校。

“你來做什麼?坎菲希拉!”

對年輕軍官的發問泰然的予以無視,71歲的上校以徐緩的步伐走到房間的中央,望著牆角的兩名人質,似乎很愉快的嘴角綻開了微笑。察覺了老人的視線,普雷斯布魯克的語氣從疑問改為糾纏。

“你……你是應該被唾棄的家夥!你所做的事……”

“不是帝國軍人該有的行為,不是帝國貴族該有的態度,是嗎?”

不僅氣勢不在普雷斯布魯克中尉之下,甚至把他要說的冠冕堂皇的台詞先說出來,坎菲希拉上校仍然以絲毫不亂的步調走近牆角,在楊的身邊坐下。僅僅揚起一隻手,阻止似乎想采取什麼動作的普雷斯布魯克中尉。

“隻不過是老頭子自動來當你的人質而已,用不著這麼怒吼,總會有機會交換一下彼此的想法的。”

稍微停頓一下,視線轉向楊。

“話又說回來,卿也真是個奇特的人。我在這個收容所,見過大概15名左右的參事官,但卿是最令我感興趣的,以前那些人全是些無可無不可的人。”

“才剛認識沒多久,就已經能這麼斷言了嗎?”

“見過了一麵就夠了。當然我並不是說已經完全掌握卿的全部人格,隻不過是給予值得發生興趣的人物,這種評價而已。”

“承蒙您的誇獎……”

楊本身也對坎菲希拉上校抱著極大的興趣,但反而因此不說出口。被叫醒離開寢室時已經吞了咖啡因錠,所以完全不必擔心睡魔的誘惑。身處於生命危險的至近距離這件事,已經被剛剛挑起的興趣和關心完全棄之腦後,楊的身心開始活性化。接下來自己和他人的境遇會有怎樣的變化,令人非常興味十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