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倉庫後,萊因哈特詢問事務員學校裏對這次的事件有沒有流傳什麼樣的謠言。事務員表情恭謹地回答:
“是的。大家都在謠傳可能是怨靈作祟。”
“怨靈作祟!?”
“是的。有人說是幾十年前意外身亡的學生想找人作伴,也有人說是因為他看到惡魔信徒的集會才會惹來殺身之禍,反正校園裏是謠言滿天飛。”
“謝謝你寶貴的意見。”
萊因哈特在心裏暗自苦笑,隨即讓事務員離開。
“真是……什麼惡靈作祟!!”
“學校和鬼故事本來就是如影隨形,每所學校都一樣。或許這也算是惡靈作崇吧。”
舉凡房間的角落、樓梯下的死角、走廊的盡頭、門的後麵多少都會流傳著一些“靈異故事”。它對人們所造成的恐懼,簡直就像躲在宇宙黑暗的迷宮裏,隨時等著將飛過的太空船一口吞下的怪物一樣。或許遠古的人類在洞穴裏生一把小小的火苗以對抗外界無止境的黑暗的那段記憶。還留在人體最深層的細胞核裏,所以人類至今還是對黑暗存在著莫須有的恐懼。盡管說來可笑,可是卻不能否認這個事實。即使是萊因哈特和吉爾菲艾斯,他們也曾經曆過因為恐懼黑夜,而把頭蒙在棉被裏,害怕得整夜不敢闖眼的年紀。
話雖如此,不過如果將這次校園命案歸咎於超自然現象,實在是荒謬無稽。
萊因哈特他們到學校的教室、第一到第三校舍、體育館、圖書館、閱兵場兼竟技場、射擊訓練場……等地走了一回。與其拘泥在同一個地方,倒不如四處走動或許可以探聽到更多線索。
幼年學校不但占地廣大、師資和設備也比其它同年級的教育機構來的高級。因為它和士官學校都是屬於銀河帝國的軍國主義教育的中樞,所以享受這樣的待遇也是理所當然。不過在萊因哈特看來,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幼年學校已經老朽了。”
他指的不是設備,而是師資和校風都已經呈現頹紀的老態。一味地墨守成規和習慣、忽略創新和啟發性、視古老為真理、將求新求變的學生當成擾亂秩序的罪魁禍首。
盡管為人垢病的毛病不少,但是一成不變的校園卻也勾起了校友的懷念之情。
“圖書館還是老樣子。”
“我們曾在大廳後麵和高年級的學生打架,而且是二對四呢!”
幼年學校的萊因哈特是出了名的“麻煩人物”,不但以前如此,現在也是一樣。不過他從不找低年級學弟下手,也不會以多欺少,而且是正好相反。因為他的尊嚴不容許這樣的行為。
“我還記得曾經把一個說我姊姊壞話的家夥扔進那座水池裏。”
求學時種種的回憶仿佛又被喚醒了一般,曆曆在目。
“這裏是古老的戰場,到處都有你以前留下的功跡哪。”
“別說的好像事不關己似的,別忘了,你也是同夥幄。”
萊因哈特笑著。他用細瘦的手指撩撥著一頭金黃色的發絲,思緒再度陷人往日的時光。
“我們從幼年學校畢業隻有短短的兩年,這段期間要不是有你跟隨在側,說不定我早就向閻王報到了。”
這一番直接、坦率的謝意,讓吉爾菲艾斯一時不知如何回應,隻得用鱉腳的笑話掩飾內心的尷尬。
“雖然您有不少通往冥界的車票,可是卻沒有人場券。所以不管你遇到什麼危險,都死不了的。”
“幄?這我倒不知道呢,這故事挺有意思的。”
談笑聲中,萊因哈特的腳步變得輕鬆許多。走出一排一排的校舍後,兩人來到一大片草地。因為天氣熱的讓人發汗,他們便朝一棵大榆樹下走過去。
樹蔭下,他們再度翻開手上厚厚的資料,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被害者的學年成績並不算特別優秀,約莫在一O名到五O名之間。吉爾菲艾斯在校的成績大概就是這個程度。雖然他在射擊的科目表現傑出,但是也僅止於此。因為學校裏並沒有輔佐役這個科目,連戰略計畫也都是紙上談兵的模擬戰況,能讓他施展所長的機會並不多……
“以他的成績應該不至於遭人嫉妒。令人納悶的是,他為何會出現在糧食倉庫裏?”
“您說的沒錯,一個學生在三更半夜跑到倉庫的確不尋常。”
在缺少線索和目擊證人的情況下,萊因哈特在調查過程中不隻一次觸犯校規。向國旗致敬時雙腳要打開多少角度、看到師長要心懷感激地低頭敬禮……這些規定對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個體來說,簡直愚不可及。
當再次享用學校供應的餐點時,雖然讓他憶起學生時代的點滴,但味覺上的感受卻教人不敢領教。黑麥麵包、香腸、起司、蔬菜湯、馬鈴薯沙拉占滿了桌麵,量雖多但味道實在難以下咽。萊因哈特求學時代,就經常為了這件事遭到師長的訓斥。
“校方非常重視食物的營養!你身為國家未來的軍人,卻老是抱怨食物難吃,簡直是不知好歹!”
那些站在支配者立場的人在強製別人遵守規定時,自己往往就是那個破壞規定的害群之馬。例如以前癡肥不堪的魯道夫皇帝,他嚴格限製人民的飲食生活,自己卻天天酒池向林、享盡人間佳肴。他晚年的時候一直為痛風所苦,就是最好的證明。或許對魯道夫來說,“自己”的食物遭到平民百姓的糟蹋是他最痛恨的吧。所謂上行下效,幼年學校的前任校長,也就是萊因哈特求學時代的校長,就曾經私藏葡萄酒和魚子醬。那麼現任校長修提加中將又是如何呢?就算學生私間糧食倉庫,頂多也隻是觸犯校規,可是….二.
萊因哈特的視線停在前方一大片泛著祖母綠色彩的球場。場上正好有紅、黃兩隊球員在進行比賽。萊因哈特和吉爾菲艾斯選了一處斜坡坐了下來。當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球場上的比賽時,突然有這人影擋住了前方的視線。一名身材高大、棕色頭發、看起來應該是高年級的學生站在他們麵前,直挺挺地向他們敬禮。
“報告,我是高年級的學生墨利斯·馮·哈森。校長派我來協助綴傑上校的調查工作。”
“幄,辛苦了,坐下吧。”
“對不起,我不能在上校麵前坐下。請讓我站著接受您的詢問吧。”
少年的表現與其說是生硬,倒不如說是出於本身的教養和對規則的機械性順從。盡管萊因哈特心裏咕咬著,不過並沒有說出口。
“那我就開門見山地問了。死者萊弗艾森生前的風評如何?”
“這個我不太清楚。”
“那麼,他有沒有與人結怨?”
“這我就不知道了。”
少年的回答對案情一點幫助也沒有。倒不是他無心協助辦案或是存心跟萊因哈特作對,而是他可能本來就對別人的事漠不關心。或許數字和資料對他來說還來得實際吧。萊因哈特皺著眉,不再開口。看到他沉默不語的樣子,吉爾菲艾斯代替他提出問題。
“那反過來問好了,有誰跟他交情比較好?”
“我。”
“是嗎?那麼在你看來,萊弗艾森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少年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無法會意吉爾菲艾斯的問題。吉爾菲艾斯隻好換另一個方式問。比方說,當他的成績被同學超越時,他是無所謂呢?還是會耿耿於懷?
“就我所知,應該是會介意吧。”
他有推倭責任的傾向嗎?就是把自己的過錯和失敗歸咎他人身上的習慣?
“嗯。他的確會這樣。”
“你說你們是好朋友,可是你怎麼都不替他辯護?”
“我想,照實回答對案情才會有幫助……”
少年不溫不火的口吻,連吉爾菲艾斯都感到有點不耐煩。他的回答不像是自己知道或是相信的答案,倒像是從旁偷茨來的訊息。這時,球場上的學生傳來一陣騷動。少年回過頭去看。萊因哈特因為視線被擋住,索性問他:
“哪一隊得分啦?”
“不是黃的那隊。”
少年沒有做正麵的回答。球場上果然可以看到穿紅色球衣的球員歡欣鼓舞的呐喊著。吉爾菲艾斯突然看了少年一眼,不過並沒有說什麼。萊因哈特揮揮手,作勢要少年離開。
“這家夥一點幫助都沒有。”
萊因哈特沒好氣的說。他的聲音充滿了不滿的蒸氣。
“到目前為止還是找不到凶器。到底凶手是如何殺人,又是如何湮滅凶器的?”
“或許我們應該先考慮凶手的動機,吉爾菲艾斯。如果把所有的可能性還原為單一動機的話,你說那會是什麼?”
“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對吧?”
在這種情況下,吉爾菲艾斯不需要下任何斷言,隻需提供萊因哈特思考的線索就行了。金發少年點點頭,濃密的前發隨著輕輕晃動。
“沒錯,就像戰爭一樣。要不就積極的爭取勝利,要不就退一步守住現狀,也就是攻擊的動機和防衛的動機。”
吉爾菲艾斯沒有打斷他的話,專心地聆聽。
“或許我們應該把複仇的動機也列人考慮。廣意來說,這也算是一種防衛性的動機……”
說到這裏萊因哈特突然中斷談話,陷入沉思,隨即又驅了呢舌。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派我們來調查這個案子了!吉爾菲艾斯。”
“為什麼?”
“為了讓嫌犯放鬆警戒。”
“幄幄……”
吉爾菲艾斯會意地點點頭。
當初校長得知憲兵隊派兩名十幾歲的小夥子負責這件殺人案時,顯得極為不悅。萊因哈特到校那天,校長還抱怨說憲兵隊根本沒有把這個案子當一回事……但不管怎麼說,現在就隻有等犯人自己露出馬腳了。
四月二十八日,這天是被害人卡爾.馮.菜弗艾森舉行葬禮的日子。下葬地點選在羅伊斐林墓園。雖然儀式進行的時候還不到太陽下山的時刻,但是天空卻陰沉沉的一片,厚厚的雲層仿佛承受不住重量似地越壓越低。以視覺來說,時間好像加快了兩個小時。以皮膚的觸覺來說,簡直就像倒退了一個月。前來參加喪禮的人回家後大概都要吃感冒藥吧。
“……這件意外真是令人遺憾……”
耳邊不時傳來的竊竊私語,證明了情報管製的確收到極大的效果。盡管天色灰暗,儀式也沉重的令人快喘不過氣,但是致悼詞的學生代表──學年首席墨利斯·馮·哈森仍然以無懈可擊的態度,朗誦著無懈可擊的追悼文章。悼詞的內容千篇一律、毫無個性可言,不過也找不出值得訴病的破綻。當學年首席和已故友人的父親握手時那種形式美的極致表現,讓參與喪禮的女士們都不禁嘶嘶吸泣,以帕拭淚。
儀式結束後,萊因哈特上前向死者的父親表示哀悼之意。
“令公子的事真是令人遺憾,萊弗艾森上校。”
雖然官階相同,不過萊弗艾森足足比萊因哈特年長三十多歲,而且不久即將退役。關於這次的意外,校長已經跟他說明了原委,他也知道菜因哈特是憲兵隊派來的調查人員。盡管內心悲痛萬分,但他還是恭敬地向萊因哈特回禮。
“真是辛苦你了,請你務必查出真凶,予以嚴懲。”
“這是當然的了,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還給令公子一個公道。”
萊因哈特毫不做作地表達負責的態度。不過基於職務上的關係,他必須要求痛失愛子的父親不要對外公開這是一樁殺人事件。篤實的萊弗艾森上校立即毅然地表明立場,“我知道,因為這關係到帝國軍幼年學校的名譽”。聽到這樣的回答,萊因哈特不禁對自己的立場和這位父親順從的態度感到痛恨。被支配者的寬容隻會助長支配者的氣焰,讓他們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吉爾菲艾斯聽了萊因哈特滿腹的怨氣後,微笑地安撫他的情緒。
“萊因哈特,您說的很有道理,可是這件事不能怪他呀。”
萊因哈特不好意思地撥了撥頭發。
“說的也是,他並沒錯。帝國的人民經曆了將近五個世紀的精神奴役,不、應該說是家畜對待,自然而然就養成習慣了。說起來他也是犧牲者之一,我實在不該怪他。”
盡管如此,他還是在心裏發香,無論如何絕對不當單方麵的犧牲者。正在啃咬著的時候,他發覺吉爾菲艾斯的視線一直盯著站在前麵不遠的學年首席哈森身上。吉爾菲艾斯也注意到萊因哈特狐疑的眼光。
“我總覺得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種感覺就好像牙縫裏塞了蔬菜的葉子。”
“那的確很不舒服。”
萊因哈特露出一臉感同身受的表情。
“算了,反正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們就專心辦案吧。雖然喪禮花去我們不少時間,但我想這種事應該不會再發生了吧。”
不過,這回萊因哈特的猜測出現了數億分之一的誤差。當他們回到幼年學校後,便收到一封從吉格林蒂皇後皇家醫院寄來的錄影帶信件。一旁的吉爾菲艾斯看到信件內容後,瞬間整個人都呆住了。
“……帝國騎士賽巴司提恩.馮·纓傑閣下於帝國曆四八四年四月二八日一九時四O分,病逝於本院特別醫療大樓。死因是肝硬化。本院雖盡一切力量挽回纓傑閣下的生命,但是他送來本院時已經為時已晚。”
萊因哈特麵無表情的看著宣告父親死亡的畫麵。醫院方麵一再強調父親的死是因為疏於對自己身體的管理,但這對萊因哈特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他無言地凝視著錄影帶畫麵,突然覺得肩膀上增加了些許的重量。萊因哈特輕輕拍著吉爾菲艾斯搭在他肩上的手。
“放心吧,吉爾菲艾斯。我會去參加喪禮,我可不想挨我姊姊的罵呢。”
他極力想擠出一絲笑容,但中途還是放棄了。過去種種不愉快的回憶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緒。
萊因哈特父子感情不睦的事吉爾菲艾斯早就知情。不過萊因哈特對父親的憎恨也不是毫無理由。七年前,他的姊姊安妮羅傑被送進皇帝的後官時,賽巴司提恩收下了皇帝饋贈的五十萬帝國馬克。雖然那筆錢名義上是治裝費,事實上卻是販賣人口的酬金。對萊因哈特來說,不管是買的人或賣的人都是萬惡不赦的罪犯。他的父親和皇帝都是共犯。而把這種公然的人口販賣視為理所當然的社會體製,以及默許這種事的人民的心態,都是萊因哈特發誓要鏟除的惡習。
四月三十日這天是帝國騎士賽巴司提思·馮·纓傑舉行喪禮的日子,儀式簡單而隆重。參加儀式的人雖多,但都不是來替賽巴司提恩致哀,而是忙著向安妮羅傑搖尾巴,真正來憑悼死者的恐怕一個也沒有。
賽巴司提恩的靈樞被安放在十四年前亡故的愛妻克拉裏貝兒.馮.纓傑旁邊。他安息的墓園是安妮羅傑出錢買下的,雖稱不上氣派,不過格調高雅、空間也不小。另外,賽巴司提恩雖然對兒子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是他生前把所有的家當全部揮霍殆盡,沒有留下任何資產。
安妮羅傑一身素淨的黑衣,黑紗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站在她身旁的萊因哈特則是望著天空,視線冰冷不帶感情。而吉爾菲艾斯一直等到儀式結束,才有機會向安妮羅傑問安。
“安妮羅傑夫人,如果您在官延裏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請盡管告訴萊因哈特跟我,這樣或許您會覺得舒坦一點……”
“謝謝你,吉爾菲艾斯。”
安妮羅傑輕微而顫抖的聲音,像清泉般地滲進吉爾菲艾斯的心扉。
“真的非常謝謝你……”
這時,一陣令人厭煩的雜音打斷了她的聲音。
“格裏華德伯爵夫人,抱歉打斷您的談話。是這樣的,陛下要您今天晚上跟他一起去欣賞歌劇。開演的時間是晚上七點,所以請您準備起駕回宮。”
說的也是。安妮羅傑現在的身份是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的寵妃──格裏華德伯爵夫人。而他隻是一名區區的上尉,他們兩人之間的鴻溝實在太大了。站在安妮羅傑身旁的宮廷內侍仿佛是在提醒吉爾菲艾斯注意自己的身份。無處傾訴的相思頓時化成了對高登巴姆王朝的憎恨。但是不一會見,他的思緒又被現實的光景拉回。他看著安妮羅傑在宮廷內侍的護衛下坐上一輛黑色驕車離開。
以前吉爾菲艾斯曾聽人說過,賽巴司提思·馮·纓傑生前曾婉拒皇室賜予的男爵封號。但這畢竟隻是謠言,是真是假很難說。就算是事實,或許賣女求榮的五名讓他羞於接受,或者他想用拒絕的方式表達為自己辯護的立場。究竟是哪一種,連吉爾菲艾斯也不敢斷言。不過另一種說法是,賽巴司提思主動向皇室申請男爵的封號,結果遭到駁回。萊因哈特似乎比較相信後者的說法。
在吉爾菲艾斯的印象中,萊因哈特的父親似乎都和嗅覺脫離不了關係。賽巴司提思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不論何時身上總是散發著濃重的酒臭。至少在吉爾菲艾斯的記憶裏他一直是醉配配的樣子,幾乎沒有例外。或許,他隻是借酒裝瘋吧。
“天底下把女兒賣給皇帝和大官的人不計其數,為什麼萊因哈特這家夥卻偏偏隻怪我一個人!”
的確,賣女求榮的人確實多的不勝枚舉。但是萊因哈特的父親隻有他一個,而且把安妮羅傑賣給皇帝的也是他。在這種推卸不掉的身份下,他也隻有承受萊因哈特負麵的感情了。
突然,吉爾菲艾斯感到似乎有個力量壓在他的肩上。他不需回頭就可以感覺到萊因哈特金黃色的頭發和金黃色的怒氣。沒想到強奪者和被強奪者之間的界線竟然是如此清晰可見。
“萊因哈特。”
吉爾菲艾斯這個時候也隻能說這麼多了。金發少年按著好友的肩膀,那對蒼冰色的眼眸好不容易有了一絲笑意。
“總算結束了……”
萊因哈特端麗的唇形像化了冰一般,綻露出開朗的笑睿。
“姊姊和我終於解脫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就靠我們的努力了,而且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吉爾菲艾斯!”
賽巴司提思·馮纓傑的葬禮結束後,萊因哈特和吉爾菲艾斯正趕回幼年學校的途中,原本陰雹的天空拋棄了貴婦人的持持,開始歇斯底裏的鬧脾氣。厚厚的雨雲從地平線那端迅速飄來,陣陣狂風像要展示它強大肺功能似地呼嘯著。不一會兒功夫,天空便漸哩嘩啦地下起大雨來,路上的車子頓時陷人窒礙難行的困境。
春天的雨勢雖然短暫,卻一點也不溫順。在天體運行法則麵前,靜台地喘息著的自然,仿佛把它所有的熱情全部傾注在即將到來的複活日一般。萊因哈特非常了解這一點,因為他自己正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