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拿來一件披風為我披上,邊回答:“老夫人也是關心太子殿下的傷勢,奴婢們勸了好久她才肯休息,現在已經睡下了。”
她進太子府時間尚短,我也沒顧上跟她解釋,是以她並不知曉那就是夢華王朝的皇後,馬上就要成為太後了。
我點點頭,總算放了些心。
忍辱負重那麼多年,就是為了有生之年再見兒子一麵。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卻沒料到整整等了十年,甫一見麵,兒子卻重傷昏迷,她老人家心裏如何能不焦急?
說來說去,都怪我,若不是為了救我,玄錦哪裏用受這樣的苦?
如此想著,心中又鬱結難當、心疼不已。他為了救我,連性命都可以不要,我在這裏守他兩天又算什麼!若能以我十年壽命換他早日醒來,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冷風忽然間將遙遠的廝殺聲送入耳畔,悶哼與短促的慘叫不斷地在耳邊響起。我被一群人包圍著,一個滿臉惡笑的人揮著手中明晃晃的長刀向我狠狠砍來。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有一個身披鎧甲、風姿綽約的人影擋在我麵前,我眼睜睜看著那把寒光湛湛的長刀重重落在他的背上,視野裏出現了一張清俊無雙的麵容,清澈明亮的眼眸噙著笑,頭一歪,重重趴到了我的身上。
“不要啊,玄錦——”無邊的恐懼和撕心裂肺的疼痛充斥著我的胸臆,我歇斯底裏地喊起來,淚如泉湧。
“淺淺,淺淺……”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呼喚,語音輕柔、充滿磁性,那是在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聲音。
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仿佛帶著魔力,我的心竟然在那輕柔的撫摸中漸漸安定下來。
費力地睜開眼,一抹晨光從正對麵的茜紗窗照進來,原來天已亮了。急忙往床上去看,看到了床上的被褥,我才安下心來,原來剛才是做惡夢了。
自己不是在守護玄錦嗎?怎麼就睡著了?身上還蓋著件白狐輕裘的大氅。
等等,怎麼有點不對勁兒!
我一抬頭,就看見玄錦正靠著引枕半臥著,那好看的雙眸眼波流轉,清澈透人肺腑,清瘦蒼白的俊臉在晨光中朦朧而清新。
他正滿是疼惜地望著我,右手正輕輕揉著我的頭發。
一抹笑浮現在他唇畔,聲音裏滿是憐愛:“淺淺,怎麼不去休息?天這麼冷,你在這裏睡,感染了風寒可怎麼辦?怎麼總是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呢?”
我看著他,不知道他何時蘇醒的,不知道他是怎麼艱難地起身,更不知道他那樣默默看了我多久。
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滾下來。
我猛然從凳子上起身,不顧一切地抱住了他,連哭帶笑地說:“玄錦,你知道嗎?我好怕失去你,我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怕你再也聽不到我親口跟你說我愛的那個人自始至終都是你……我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你不能有事,你不會有事的……都是我不好,竟然睡著了,連你什麼時候醒的都不知道……”
那一刻,我猛然發現,原來天堂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原來世間最大的幸福就是失而複得。
我緊緊地抱著他,用力地感覺著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什麼都不想思考,什麼都不想顧及,隻要他健康平安地活著,就夠了。
一雙手將我緊緊圈在了溫暖的懷抱,我聽見玄錦輕柔疼寵的聲音:“傻瓜,我才剛剛知道你的心意,怎麼舍得丟下你一個人在這世上呢?”
心裏滿滿的都是感動和幸福,卻還是忍不住心疼地問:“你為什麼想都不想就為我擋刀?你是夢華王朝的太子、未來的皇上啊,怎麼可以為了我那麼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他輕輕把我從懷中分開,靜靜地注視著我,清亮的眸子裏滿是深情:“還記得那晚在攬月閣,我們對著流星許願嗎?”
我不明所以,看著他萬分認真的神情,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許了什麼願嗎?”見我搖頭,他微微笑起來。
那一笑,仿若潤物無聲的細雨,仿若吹放百花的春風,在那一張清俊儒雅的臉上彰顯出奇異的魅力,我竟然再無法移開視線。
就聽他用極柔的語氣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想,你是我的一心人。從古夏援軍突然出現在潼穀關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隻是,我太貪心,想親耳聽到你的答案……那顆流星聽到了我的心願,也讓我的願望成真了。淺淺,你知道嗎?我什麼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失去你。”
聲音,如玉溫雅,如風清潤。
他的唇邊,含著笑意,漆黑溫潤的眼眸好像夜空中閃爍的星子,安寧,深邃,美麗。就那樣直直鎖住我的臉,貪婪地看著,似乎永遠也看不夠。
他的手緩緩伸過來,輕柔地拭去了我眼角的淚水。
心中輕顫,又一下緊緊抱住了他,連淚都有了甜蜜幸福的味道。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愛的人也愛自己,竟是這樣一件幸福而美好的事情。
我從未想過,我這一生,還能修到這樣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