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導致“西安事變”的個性衝撞(3 / 3)

9月20日,蔣介石得到報告,東北軍要聯共抗日,自由行動,他十分震怒。但很快就冷靜下來,經過一夜的考慮,認為張學良這個人的性質和所處的環境,是不可能自由行動的。蔣認為的環境,估計是指東北軍已經沒有地盤,怎麼可能自由行動?張學良的身世,又怎麼能夠信仰共產主義?何況,張學良還曾和蘇聯軍隊打過一仗。社會各界對東北軍和張學良也沒有好感。蔣安慰自己,並且定下規矩,以後晚飯後,不要處理重要的事情,以免情緒衝動,作出錯誤的決定。10月22日,蔣介石巡視西北,到達西安,部署剿共,安撫張學良。在蔣介石看來,紅軍隻是殘部,不難剿滅,他攘外必先安內的大功即將告成,可以專心對付日本侵略,而不必兩麵作戰了。但這時候的張學良和蔣介石在戰略思想上產生分歧,張認為隻有攘外才能安內,也就是隻有抗日,才能讓全國團結起來,避免分裂。28日,張學良麵見蔣介石,把和共產黨合作抗日的主張,直接擺在了蔣介石的麵前,遭到蔣介石的申斥。至此,蔣介石才意識到東北軍有“變亂”的可能。在蔣介石眼裏,張學良要求帶兵抗日,不願剿共,是這個人“無最後五分鍾的堅定力”,“小事精明,心態不定”,很可悲。29日是蔣介石的陰曆生日,回到洛陽避壽。

12月2日,蔣介石為了監督東北軍剿共,避免他的剿共大業功虧一簣,決定將生死置之度外,進駐西安鎮懾,逼迫東北軍剿共。蔣介石是一位敢於冒險的人,一生屨曆險地,即於4日從洛陽到臨潼,5日進住華清池。西安是東北軍和西北軍的駐地,不在蔣介石軍事勢力的控製之內。10日,蔣介石決定找張學良談話,並在日記中告誡自己:“對漢卿(張學良字)談話不可太重。”他畢竟有所顧忌。但蔣介石的暴烈性格,豈是改得了的?

當天下午與張學良談話的時候,蔣介石的主張遭到張學良強烈的反駁。從來沒有人敢當麵頂撞蔣介石,隻有少帥沒有顧忌。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蔣介石身邊的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恐怖的場麵。蔣介石忘了自己對自己的告誡,他也忘了當年訓斥劉湘的教訓,他的火爆性格自然是無法再控製的了,依然大發脾氣,痛斥張學良。

這下可真的招來了不測之變。少帥可不是劉湘,能夠權衡利弊,他從小受到嬌寵,也從來沒有受過上司的責罵,因為少帥沒有上司。這次蔣介石擺出了統帥的權威,張學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烈刺激,又怎能咽下這口氣?盛怒之下,回到西安城裏後就決定抓蔣介石。

捉蔣之前數小時,張學良召開了一個幹部會議,宣布他的決定:“好像燈泡,我暫時把它關一下,我給它擦一擦,我再給它開開,讓它更亮。”如此大變,竟然說得非常輕巧。於學忠質疑說:“少帥,抓起來很容易,您考慮沒有,以後怎麼樣放他呢?”張學良告訴於學忠:“現在不能考慮到那許多,先把蔣抓起來再說。”大少爺的脾氣,掌管了國家命運,把軍政大事視作兒戲。張學良在口述曆史中解釋西安事變說:“我真怒了,所以我才會有西安事變。我怒了什麼呢?我的意思是這麼一句話:你這個老頭子,我要教訓教訓你。”

當時,蔣介石剛剛慶祝了五十大壽(虛歲),張學良才三十六歲(虛歲)。他決策過程就很簡單:“我從來不像人家,考慮將來這個事情怎麼地,我不考慮,我就認為這個事情我當做,我就做!……我做那件事情(西安事變)沒有私人利益在裏頭,我沒考慮與我自己地位、利益有關的東西,我沒有!假設我自個要地位、利益,我就沒有西安事變。我跟你說,我大權在握,富貴在手,我什麼都不要。”近代中國的高層政治,竟是如此地原始粗放。他所謂的沒有私心,隻是因為權力和財富來得太容易,因而滿不在乎而已。

西安事變的發生,完全出乎政界的意料,如此莽撞的事件,令人無法想象。蘇聯正在和中國談判合作製約日本的問題,蔣介石的危險處境,也影響蘇聯的國家利益,因而強烈譴責這次事變。其實,當時蔣介石已經在考慮與共產黨妥協的方式,或者用他的話說“收編”的方式,隻是一時間日本對華侵略有所和緩,他還感受不到抗日的緊迫感,因而專意剿共,來完成他的統一大業。因此,當時並非沒有其他途徑引導他聯共抗日。當然,在蔣介石的詞典裏,“聯共”或“國共合作”的概念是沒有的。但這隻是個名詞而已,並不影響問題的實質。

西安事變,盡管結果圓滿,國家實現了團結抗日,但如果蔣介石當時有所不測,在當年的私兵體製下,黃埔係會分裂,國家就會分崩,也就難以抵抗日本侵略, 危險之情,非言語所能形容,並不是如我們現在想象的那麼輕巧。何況,現代國家的軍政事務,又豈能如此草率?從張學良本人來說,老帥的遺產,從此被少帥揮霍一空。東北軍作為當時中國第二大軍事派係,因為群龍無首,很快就分裂內鬥,被蔣介石肢解。東北軍部隊在抗日戰爭中,也就鮮有驕人的戰績。除了西安事變,人們對東北軍的印象,更多的是不抵抗和潰敗的恥辱。一秀焉能掩百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