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耳聞辯經是藏傳寺院的一大特色，卻沒有機會親眼目睹。隆務寺寺管會的僧人告訴我，隆務寺的辯經是每天下午6點鍾開始。
下午5點，夏日陽光的灼熱尚未消散，隆務寺裏已經看不到四處晃蕩的遊人了，一些供遊客參觀的大小經堂和神殿小心翼翼地關閉了大門，在黃昏的背景中，漸漸安靜下來。
辯經的地點在聞思學院經堂前的小廣場，這是平日僧人聚集舉行一些小規模宗教活動的地方，麵積雖然局限，但裝載個千餘人還是綽綽有餘。廣場正對經堂，餘下三麵搭有遮陽擋雨的涼棚。時間接近6點鍾的時候，天突然陰沉起來，隨後就飄起淅瀝的小雨。我舉著傘，站在經堂門前的台階上，離我幾步遠，是一個老外，脖子吊著沉重的相機，和我在等待著同一時刻。大約距離6點還有一刻鍾，從寺院深處傳來洪亮的銅鑼聲，有三三兩兩的僧人踏著銅鑼的餘音向廣場走來，鑼聲響過三遍，參加辯經的僧人就差不多聚齊了，估摸有200餘人。他們每人帶來一個厚厚的棉墊子，整整齊齊地席地而坐。
對我而言，有關辯經的知識幾乎為零，資料上介紹說：辯經是僧人學經的一種獨特的學習方法。“辯經緣自古印度，它是藏傳佛教的必修課，也是喇嘛提升佛學學位的唯一途徑。它其實就像是藏區的佛教課堂，大家以口頭辯論的形式提出論題，采用答辯的形式交流心得，接受反駁，得以明晰。”這就是說，僧人們不僅從師父的傳授中學習經典，更主要的是在辯經場上通過辯論彼此印證，互相學習，進而達到對經論的理解和融會貫通。
正式辯經之前，主持辯經的喇嘛有一個長達10分鍾的開場白，因為聽不懂藏語，我隻好在一旁抓拍喇嘛們聚精會神聽講的神態。辯經開始了，成雙成對的喇嘛迅速填滿了濕漉漉的廣場，激昂或清脆的辯論聲和此起彼伏的擊掌聲升騰起來，在黃昏的天際中彙合出一種獨特的音響。藏傳佛教的辯經基本上采用的是一問一答式，站者提問，坐者回答。問者聲音高亢，答者聲音從容，如果稍顯遲疑，問者高舉過頭頂的右手掌，就會拍響向前伸出的左手掌上。我發現參加辯經的喇嘛都很年輕，均在30歲左右。也就是說，喇嘛們必須擁有一定學習佛經的年限和知識積累，才能有資格參加辯經。相對我們係統的學校教育，喇嘛們要想取得一個學位，同樣也要經過多年的學習和嚴格的考試。據說要獲得相當於我們的博士學位的格西，需要30餘年的發奮努力呢。
除了這些拉開架勢，相互鬥智的喇嘛，也有一些遊離出這個場麵，形單影隻的沉默者。也許需要思考或者年幼，幾個稚氣未脫的小喇嘛，還忘不了借機相互嬉戲打鬧幾下。我看見一個隻有六七歲的小喇嘛，背靠紅色的木柱呆呆地發愣，表情似乎有些憂傷，不知道是學習遇到了困難，還是想起了遠方的親人……
對於這些喇嘛，辯經無疑是檢驗他們學習成果，心智與能力的有效手段，這對不甘服輸的他們，也是一種激勵和壓力。隆務寺每年還會舉行大型的辯經會，參加辯經的都是精選出來的高手，那一人和多人對答的場麵，一定會令人熱血沸騰。
我離開隆務寺時，辯經還在繼續，那縈繞在我耳際的辯經聲，如同來自天外的密碼，在漸漸濃密的黃昏中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