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隆務寺寺管會副主任華藏的後麵，走向隆務寺深處的一個院落。隆務寺裏錯綜複雜的道路連接出的龐大建築群，足以對外人構成迷惑。正是早晨10點整，一些童稚的讀經聲從不同的方向此起彼伏地響起。然後我看見屋簷下的石階上，小僧侶們正在大聲朗讀手裏厚厚的經書。對我而言，那些節奏明晰的誦讀聲，晦澀深奧，恍若一首天堂的歌謠。
隆務寺裏的小阿卡在整個僧人中占有一定比例，他們的年齡小的正處在學齡兒童，大的也超不過小學生。他們似乎是剛剛離開父母溫熱的懷抱，一條望不到盡頭的讀經生涯就鋪展在了眼前。一般從開始學經，到能獲得上師的尊位，中間至少需要33年。但時間還不是精確的尺子，最重要的是，還要擁有淵博的學識和高尚的德行。
久美洛智，主管隆務寺的寺規戒律並輔導小阿卡讀經的經師。從他的講述中，我才對小阿卡們在寺院的生活了解到一丁點皮毛。每天大約五六點鍾，啟明星剛剛在高原浩渺的星空中閃亮，小阿卡們就起身了。他們第一件事就是到佛堂恭恭敬敬地點燃酥油燈，然後就坐下來背誦早課。太陽就在他們清亮的誦經聲中一點點地升起，再把他們的身體照亮。9點鍾，陽光開始溫暖起來的時候，早餐開始了。糌粑和酥油茶，藏族群眾最日常的食物。日複一日，基本沒有什麼變化。他們的小手在帶有斑紋的木碗裏快速攪拌著，嫻熟而靈活。因為早餐規定時間是20分鍾，所以他們爭分奪秒，誰也不敢耽誤。餐後他們趕緊要準備一會剛背過的經文內容，就要到上師麵前彙報功課。這是檢驗他們用功程度的關鍵時刻，來不得半點馬虎。在得到上師的肯定後，他們暗暗長出一口氣。緊接著，書法練習課又在那裏等候著他們。
緊張了一上午的小阿卡們，午餐時稍稍放鬆。相對他們的一日三餐，午餐有饅頭和蔬菜，是最豐盛的一頓。如今，隆務鎮市場上的新鮮蔬菜，可以及時地出現在他們的餐桌上，這可能也是寺院生活變化的一個鏡頭。不過讓我吃驚的是，小阿卡們並沒有專職的廚師，飯是他們自己輪流做的。可能是讀懂了我不解的眼神，久美洛智笑著解釋說，別看他們年齡都很小，做飯水平可都是一流的呢。
下午小阿卡們是按照讀經班不同的課程進行學習，由經師分別輔導。當然，這些小阿卡們都還處在孩童時期，任何環境也難以泯滅他們活潑的天性。由於他們的智力和性格還存有差異，經師們主要采取因材施教的方法。即使對付特別淘氣的小阿卡，經師也不會體罰，隻是耐心地與其促膝談心，說服教育。對聰明或遲鈍點的小阿卡，經師會用不同的授課方法言傳施教。久美洛智說，反應靈敏的孩子，一般兩年學習的內容一年就能學完。下午課結束後，接踵而來的便是6點鍾的辯經。在展示智慧與學識的辯經舞台上，學經剛剛入門的小阿卡，基本上隻是一個旁觀者，但這種耳熏目染也是他們學經必不可少的最佳途徑，在不久的將來，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會成為這裏的主角。
盡管我完全不懂藏語，我依然能分辨出他們讀經時飛快的語速。就此我特別請教了久美洛智，他解釋說：讀經的語速與發音和藏語日常交流有很大區別，一般要求眼到口到，就是說眼讀和口讀的速度是一致的，這樣的標準大學藏語專業的學生也難以做到。在生活上，小阿卡的零用錢也是由經師保管。久美洛智還特意從櫃子裏拿出賬本給我看，上麵詳細記錄著小阿卡們的每一筆支出。
喇嘛們的辯經在暮色中結束了，小阿卡們回到自己的僧舍吃了一點簡單的晚餐，就開始溫習功課。濃密的夜幕遮蔽了寺院外的喧鬧，他們籠罩在橙黃的燈光裏，內心一片寧靜。在他們的世界裏，還看不到電視和電腦閃爍的熒光。久美洛智說：在他們的身心成長階段，還不允許看電視和用電腦。但我想，當小阿卡們進入香甜的夢鄉，那些遊蕩在黑夜中的彩色夢境，可能和其他同齡的孩子並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