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樓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他舅的,終於下班了!他舅的,要是再給他一次機會,打死他他都不會不去讀大學,靠!他舅的,工地上的日子不好混啊,風吹日曬雨淋,流汗流血流淚!他舅的,工資低要求高,呼來喚去,東吼西罵。他舅的,別人工作,要麼筆杆子,要麼嘴皮子,到了他這就成了肢體技術,勞動與反複勞動!工作多,沒提成,強度大,沒保障,活難找,沒休假,幹活是累了又累,結賬是脫了又拖!他舅的,生活就像強奸,反抗不了就隻有忍受!不是,是輪奸,是無盡的忍受!他舅的,啥時候是個頭啊!
程玉樓三洗兩漱換了一身幹淨衣裳,沒有去夥食團,而是揣上僅餘的兩百多塊錢,去了鄰近的集市。他在路上盤算了一下,拎了兩隻熟鴨,一隻烤的一隻鹵的,兩瓶白幹和一包稍好的煙。平時他都抽幾塊錢的煙,極少喝酒,更不要說不去夥食團了。今天約摸是他好友的生日,電話婆婆媽媽的就不打了吧,好久沒有聯係了,說不準換號碼了呢。
一路上沒遇見幾個熟人,他叼著煙,徑自爬上工地在建房的樓頂,他們這一般都不加班,下班之後,幾乎沒人來的。天色有些暗,月亮早早地露臉了。走到一塊沒有鋪鋼筋的模板上坐下來,他吐掉煙頭抓起一隻鴨子抱著就開啃,是真餓了。
程玉樓是地道的農民,往上三代都是。農村在他們這一代,都盼著自己家裏出個大學生,那便是揚眉吐氣,光宗耀祖了。程玉樓自小有些小聰明,加上記性好,頗有點早慧的意思。人不怎麼勤快,但是在讀書上麵不含糊,打小就名列前茅,加上上頭是個姐姐,程玉樓在家裏學校裏都是頗受待見的。還算聽話吧,一副乖寶寶的樣子,他也聽說過大學,但不知道為什麼要讀大學,先讀著書吧,能上大學就去,沒考上就再說吧,在他看來,這無所謂,反正馬馬虎虎就上了重點高中。
一進學校,他便與出身城裏卻讀住校的江茁流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一起偷過山上的瓜果,搗騰景點的飾物,崖上放聲,水邊戲浪,那些兒時的孟浪被他們生生搬到了少年時代,似乎也格外有趣,別有風味。用他們的話說,那就是小時候太忙了,又不忍錯過,隻好現在才來找回。
讀書是為了教育,文化素質因人而異,良莠不齊,沒有成才也不奇怪。一路走來也有不少恰同學少年的朋友,當時愣頭青蔥,義氣相投,同流合汙,多少有些真性情,醞釀一番,把它叫著友誼。當然也有情竇初開,春心萌動,眉目傳情,你儂我儂的戀情,傳聞中稱之為愛情,程玉樓自問尚未遇到過,所以不提也罷。然而世事如潮,風雲變幻,點頭之交成了對麵不相識,摯友多年不見,友誼不知如何提起,也隻能珍藏。
程玉樓給江茁流取了個外號,叫斯文流氓,而他自己則有色鬼之名。程玉樓的生日每每都在假期,都是在家裏意思意思的就過了,倒是斯文流氓有一次是在學校過的。中午背書包出去買的烤鴨,白酒,晚自習下課兩人直奔操場乒乓球台,這個時候,學校還是一片喧囂,但操場上卻是靜得可以。一人一隻鴨,共享一瓶酒,人不輕狂枉少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