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2 / 3)

但是類似的事情在蘇頌一生中是極少的,或者說,在重大有爭議的政治問題上,蘇頌的態度往往是曖昧的。大約正是因為此種處世方式,使他在宋神宗、哲宗兩朝激烈的黨爭中,始終未受重大挫折。特別是哲宗親政後,元祜年間擔任過宰執大臣者例受打擊,蘇頌卻獨得幸免。

與他的政績平平形成對照,他在科技史上的貢獻卻是頗為突出的。他在主持創製了水運儀象台之後,便撰寫了《新儀象法要》一書。如果說水運儀象台是集體智慧的結晶,那麼《象法要》一書卻主要是蘇頌的勞動成果。從此書我們也可體察到他在水運儀象台創製過程中所起的作用絕非僅僅掛名的領導。在這以前他還參加和主持過醫藥書籍的編撰和整理,其中《本草圖經》在中國醫學史上的地位尤不容忽視。

傑出的科學家和平庸的官僚,這就是蘇頌作為一個曆史人物的兩個側麵。

發達的印刷業與“江湖詩案”

中國人引以自豪的四大發明之一——活字印刷術始於宋代,這決不是偶然的。它顯然與宋代印刷業的大發展有最密切的聯係。書籍的印刷不始於宋,但書籍的大規模印刷卻始於宋。

如果列舉宋代印刷業的成就,簡直可以令今人瞠目。就拿大部頭的書籍來說,宋代刻板印刷者就決非少數。宋初編成四部大書,即《太平禦覽》、《太平廣記》、《文苑英華》、《冊府元龜》,共計三千五百多卷,在宋代都曾刊印。宋代科舉興盛,考生們需要經書和史書。宋真宗時,國子監的儒家經典刻板多達十餘萬片,隨時刷印出售。官方還先後將《史記》、《漢書》、《三國誌》、《新唐書》、《通鑒》等刻板印刷。它們總共也有數千卷。宋代儒道佛三教並舉,佛道經典也大量印刷。宋太祖末年益州雕成中國曆史上第一部佛經總集,共有印板十三萬片。宋徽宗時在福州雕成中國第一部道經總集,共收人道經五千三百八十七卷。此外,宋代還刊印了許多大部頭的醫書、農書、地理書等等。從書籍印製者的複雜構成上,我們也可體會到當時印刷業的興旺發達。現存的和清代以來人們所看到的宋版書,大都標明印製單位或印製者。有人把它們劃分了種類。從大的方麵講,有官府印製、私人印製和團體印製三類。官府印製的書籍又可細分為國子監印製、秘書監印製、各殿院司局印製、漕司印製、憲司印製、倉司印製、帥司印製、州郡印製、州學印製、縣衙印製、縣學印製等。私人印製書籍又有家室印製和坊肆印製之別。團體印製書籍則主要包括佛教寺院、道教官觀、書院和家族公社所印書籍。

書印得如此多,好處是不少的,宋代文化事業的發展與出版印刷業的迅速發展是聯係在一起的。但是書印多了也會出現問題,首先是給當局造成一些麻煩:有些涉及遼宋關係的文字被印出來了,難免引起事端;有些涉及核心機密的文字被印刷、張揚出來了,弄得統治者頗感被動;有些離經叛道的言論也被印刷出來了,更有動搖民心的作用。於是宋朝政府不得不時常頒布一些關於出版印刷方麵的禁令,開始是規定某些種類的書籍不許印,這樣的規定不可能照顧到各個方麵,最後幹脆下達了凡出版物在出版之前須經有關方麵審批的命令。

宋代政治鬥爭常常波及文化事業,北宋後期的黨爭最終導致蘇東坡、黃庭堅等人的作品毀板遭禁就是一個顯著的例子。南宋也有一個典型事例,那就是所謂“江湖詩案”,因為它涉及一位著名的出版家,所以有必要在這裏講得細致一些。

宋寧宗親生兒子於嘉定十三年死去,為了防備萬一,他在侄子輩的宗族中選了一位作為養子,這就是趙貴和(後改名宏)。但到了宋寧宗去世時,宰相史彌遠卻自作主張,另立一位皇侄趙貴誠(後改名昀)為新皇帝(理宗)。將原先的皇子趙宏封為濟陽郡王,令他出居湖州。不久,太學生潘壬等在湖州起兵,打出擁護趙宏作皇帝的旗號,並強迫趙宏在湖州即皇帝位。趙宏知道潘壬等成不了事,就偷偷派人到臨安向朝廷告變。潘壬部隨被剿滅,而趙宏也被賜死。儒家學者真德秀、魏了翁等紛紛站出來為趙宏鳴不平,遭到史彌遠的打擊排斥和迫害。不久,又有人向朝廷揭露說,新近臨安府刊出的詩集《江湖集》內有影射史彌遠陰謀廢立及逼死濟陽郡王的詩句。這類詩句有:“秋雨梧桐皇子宅,春風楊柳相公橋。”它的作者一說為曾極,一說為陳起,一說為敖陶孫。“未必朱三能跋扈,都緣鄭王欠經綸。”“春風謬掌花權柄,卻忌孤高不主張。”(二句均為劉克莊所作,前題為《黃巢戰場》,後題為《梅花》)“九十日春晴景少,百千年事亂時多。”(曾極作,《詠春》)這些詩是否作者有意抨擊時事,當時人似未講清楚,後代人更是說法不一。

不管罪行是否屬實,當時卻正是按“影射時政”定的“謗訕罪”。《江湖集》被宣布為非法,毀報並禁止發行。與此案有關的劉克莊、曾極、敖陶孫、周文璞、趙師秀等人均遭到嚴厲處理,其中被處罰最重的就是此書的刊印者陳起,他被黥麵流放到邊遠地區。這件事一出,嚇得文人們很長時間不敢作詩。

《江湖集》的刊印者陳起,字宗子,號陳道人,錢塘人。有人稱他為陳解元,如非諛辭,他還在科舉鄉試中得過頭名。在臨安睦親坊開了個不小的書肆。今傳宋版書中,據說有許多是他的書肆刻印的。他不但刻書賣書,自己也能撰文寫詩,有些詩寫得很不錯,傳世有《芸居乙稿》一書。他既能文善詩,就和文人接觸比較多,尤其是和官位較低的文人接觸較多。他編印的《江湖集》所收錄詩的作者,大都是地位卑微者,《江湖集》也由此得名。史彌遠死後,政局隨之扭轉。真德秀一派當權,《江湖集》一案得到平反。江湖派詩人揚眉吐氣。人們想把《江湖集》重新刻板,但此時陳起已逝世,最初《江湖集》收了哪些詩已不大清楚了。於是,《江湖小集》、《江湖前集》、《江湖後集》、《江湖續集》、《中興江湖集》紛紛問世。其中哪些是毀板前就有的,哪些是後人增補的,這成了許多治文學史者議論不休的一個問題。

金字牌?遞鋪?邸報

宋高宗一日發十二道金牌令嶽飛撤軍的故事,或許使人對金牌有一種神秘感,以為它一定是黃金鑄成的。其實,金牌是金字牌的簡稱,並非金鑄而係木雕,長一尺有餘,漆以紅色,上麵書金色字:“禦前文字不得入鋪”。除了金字牌專供皇帝用外,宋代還有樞密院用的雌黃地青字牌、黑地紅字牌以及尚書省用的雌黃地青字牌和前線用的黑漆白字牌。至此,對金牌的神秘感似可消釋了:原來金牌與民間雞毛信上那根雞毛的作用是一樣的。金字牌等都是用於傳遞命令或情報的。宋代一般命令或情報的傳遞是不用“牌”的,一用牌就帶有緊急性。金字牌上所書“不得人鋪”四字的含義是:傳遞命令或情報者不得入遞鋪歇腳。馬跑不動了怎麼辦?換馬。不進遞鋪怎麼換?當時人想出了如下辦法:在馬上係銅鈴,沿途遞鋪一聽見鈴聲就須備好馬在門口迎接。這樣,緊急命令或情報一日可行三五百裏。自臨安至成都最快時隻須十五天。

身係金字牌(或別種牌)傳遞命令或情報的是遞鋪兵,他們傳遞這類信函要負很大責任,晝夜兼程,辛苦異常,賞重罰也重。北宋時規定,傳遞附金字牌信函者四次無事故,即可晉升一級或賞絹五匹;耽擱一天,卻要判處刺配流放的重罪。

遞鋪這個名詞,宋以前很少見,大體是宋代才較多見於記載的。以前有驛遞,到宋代驛與遞卻有了區分:“遞”已不役使百姓,改用專業士兵即遞兵,遞兵若幹人為一鋪,分布在交通錢上,於是便有了遞鋪;驛館主要用於居住,遞鋪主要用於傳遞。遞鋪除了傳遞命令、情報外,還傳遞官員的奏疏等其他公文。宋政府又明確規定,官員可以通過遞鋪傳遞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