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病房裏麵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牆壁,在白色的日光燈下更顯得慘白。
小心來的時候,豬兒已經醒了,半倚在床上跟我有一句沒一句的小聲閑聊。他感覺沒什麼問題了,要求回家。鄰床的老人不知是昏迷,還是睡著了,一直沒醒。
小心不太喜歡醫院的這種氣味,她對福兒馬林過敏。進了房間就皺著鼻子。
她帶了我要的東西,並且還買了一些水果和一大袋零食。豬兒看見食物,精神好了很多,問買的盒飯裏麵有沒有回鍋肉?
我給他用開水熱了兩罐八寶粥,告訴他——醫生說:你暫時不能吃油膩的食物。
他很不情願又無可奈何地吃了兩罐八寶粥。
一天沒吃飯,我也感覺到餓了,狼吞虎咽的吃下兩份盒飯,還覺得意猶末足。豬兒看得直咽口水。
小心吃得很少,她有點挑食,就喜歡吃零食。
八點過的時候,一個年輕漂亮的護士給豬兒來吊液。那家夥人還沒好,居然色心又起來了,一直色眯眯地盯著那個女孩子。不知是她手不熟,還是故意教訓他,女護士反複紮了豬兒幾針,疼得他齜牙咧嘴。然後又給鄰床的老人打了一針。
“還在下雨嗎?”我問。
“在啊,你看,水都濺了我一身,”小心說,“但不是很大。”
“那你早點回去——不然等一下不太好坐車。”
“你呢?”
“我要陪豬兒。”
“我不回去,我跟你一起在這裏。”
“聽話,”我說,“你看,這兒又沒法睡,隻能坐一晚上——你受得了嗎?”
“喂,喂,我說你們都回去,我沒什麼事了,一個人在這就行,”小豬說,“都回去!”
“你放心,我不會重色輕友,”我說,“何況你現在還屬於老弱病殘之列呢?”
“你放心嘛,我死不了。”他又嬉皮笑臉了,看來真沒什麼大礙。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然後又回這好嗎?”我問小心。
“不!我要陪你!”看樣子她很堅決,“反正我明天休息。”
“好嘛,好嘛。”我知道小心的脾氣很固執,她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這也是我常常頭疼的地方。豬兒笑嘻嘻地說:“自己找罪受,不過我倒希望你們留下來,不然我不寂寞死啊。”
其實房間裏還有那個老人和他的兒子,但別人生病都有人陪,如果小豬一個人躺在這裏,不免孤苦伶仃的,所以我決定留下來。
白天的時候,醫院熱鬧得像個自由市場。到了晚上,就安靜得跟我住的地方一樣。說話又跟做賊樣小聲,百無聊賴,我拿出了小心帶的書,她就倚在我身旁,跟我一起看。
很無聊的一本愛情小說,才看幾頁,就奄奄欲睡。
“你知道這個醫院的太平間在哪兒嗎?”小豬突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不知道——幹嗎問這?”我問。
“沒什麼,隨便問問,”他說,“我在想一天不知道醫院要死好多人?中國人口這麼多。”
“那不是你所考慮的,”我說。
“笨蛋,太平間一般在醫院的最後邊啊,就這走廊盡頭——不信你可以去看看,說不定昨晚那個女人也停在裏麵的呢!”小豬說著,突然“嘿嘿”地笑了起來。
“沒必要去看——你怎麼知道在走廊盡頭?”
“我下午看見有人被推了進去。”
“你下午?下午你不是睡著了嗎?”
“真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做夢,我是覺得迷迷糊糊看見一個人被推到了太平間。”
“是嗎?你有沒看清楚是誰?”我隨口問到。
“沒看清楚臉,是用白色的床單蒙著,不過......不過感覺好想很熟悉。”他有點期期哎哎。
“你感覺是誰?”我突然心裏覺得不舒服。
“你!”
我心頭“咚”地一跳。
“你亂開什麼玩笑?”小心有點不高興。
小豬“嘿嘿”的笑了兩聲,說:“開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