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素雪想找個機會答謝喬城那日的解圍,但自從禦花園晚宴之後,就再也沒機會跟喬城碰麵。去平時練琴的地方等不到他出現,派了紫綃去送信也沒有回音。簡素雪心知是陛下有意為之也就隻好罷了。
自禦花園那日晚宴之後,簡素雪名聲大振,民間紛紛傳言這個平時不顯山露水的大公主是既富有才情又溫婉如蘭的才女。長相雖不如當今陛下驚豔,但勝在氣質出塵,嫻靜和雅,具有皇族淑媛應有的風範。當今陛下的美像太陽一樣光芒萬丈,但又太過於耀眼了些,令人不敢直視。而大公主就像是夜深山間悄悄升起的明月,淡淡清輝,融融普照。
對於這樣的議論,簡素雪隻是淡然一笑。倒是紫綃比誰都高興,嘴裏嚷嚷著那群不明真相的愚民總算說了公道話。
那些議論簡素雪雖不在意,但卻給她的生活帶來了確鑿的改變。陸續有人上書提親,簡紅裳都把這些上書直接轉給她讓她自己做決定,都被她以各種借口婉拒。
與此同時,宮中人提到喬城時言語閃爍,對他的態度既恭又妒。誰也沒明說,但眾人都心照不宣,看陛下對喬城如此禮遇,八成這位淡漠清高琴技奇絕的天下第一琴師將成為蒼溪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君。陛下大婚之期卻尚未確定,原因是蒼溪國自有古訓,家有姊妹者,姊必先出閣而妹後嫁。眼下大公主還待字閨中,陛下斷然沒有先大婚的道理。
蒼溪正處於太平盛世,許久未有大的戰亂,但從先皇時邊疆就有謀亂企圖,常有西蕃人到京城滋擾生事,一直未能徹底平息。尤其新皇登基以來,西蕃更是趁機蠢蠢欲動。陛下下旨令大將軍加強軍事戒備和日常操練並已派軍前往邊陲駐紮防守,以及時鎮壓叛亂。最近形勢越發嚴峻,戰事一觸即發。聽說昨日西蕃派了使臣前來覲見,陛下單獨召見,不知西蕃是何意圖。
這日簡素雪回到雅竹齋,陛下早已在大廳等候。她心裏明白,陛下必是有事相求,否則隻需派人傳達即可,怎用如此屈尊降貴親自前來?
“姐姐。”簡紅裳親昵地叫著走上前來挽住簡素雪的手。“最近邊關又不太平了,我讓喬城幫著處理政事,今兒個才抽出時間來看姐姐,姐姐一向可好?”
“臣一切安好,陛下不用掛念。”簡素雪不動聲色微笑著回道。對於簡紅裳話中的意思她豈不明了?一來暗示她和喬城關係非凡,宣布她的主權;二來顯出對邊關之事的煩憂,恐怕這第二點正是她來找簡素雪的真正意圖。
“姐姐,我派人送給你的合婚上書你可都看了?可有中意的?”簡紅裳笑道。
“陛下,有事不妨吩咐,臣自當照辦。”簡素雪略一沉思,回避了簡紅裳的問題。
“今日這事還是要遵從姐姐意願的。”問話被這麼輕描淡寫地擋回去,簡紅裳不由訕訕的,停頓了一下才想起接下來的話,“我雖為一國之君,畢竟是弱女子,偌大一個蒼溪國重擔全壓在我一個人肩上。我也有疲累不堪之時,每到這時都想如尋常女子般有良人托付。除了尋常女子能給的一切,我還可以把這萬裏江山拱手在他麵前,與他共享這天下尊崇。”簡紅裳說道這裏豪邁之情頓時充溢胸腔,她的眼睛熠熠生輝,亮得像黑夜中最閃亮的明珠,語氣也變得鏗鏘有力,“作為萬民主宰,朕理當做出表率,維護宗教禮法的威嚴。”
背著手說完這些話,簡紅裳重又回頭直視著簡素雪,“而姐姐不是不知,蒼溪國自有古訓,姊必先出閣。姐姐早已行過了及笄禮,為何卻遲遲不肯出降?”
簡素雪無可辯駁,沉默不語。
“罷了!”簡紅裳歎道,“那些王孫子弟,紈絝貴族,姐姐看不上不打緊。眼下有一事,與姐姐的姻緣有關,與我整個蒼溪國也大有幹係。姐姐定會應允的。”
簡素雪暗暗猜到是與近來邊疆之事有關,靜等簡紅裳往下說。
“姐姐,你如此聰明,想必已猜出幾分。”簡紅裳斟酌了片刻,“西蕃昨日派使臣前來,要求議和。西蕃近年來連年大旱,邊疆百姓的生活已是日益凋敝,可算是民不聊生。就算吐蕃再好戰也不得不放下野心,圖求休養生息、繁衍壯大。聽說京城戒備,西蕃王也怕真的挑起戰事,這才派人來議和,要求和親。”
最後兩個字像驚雷一樣炸響在簡素雪耳邊,她的表情一片茫然。西蕃,多麼遙遠的名字,對它的了解隻停留在道聽途說。聽說那裏萬裏草萋萋,與蒼溪隔了漫漫黃沙;聽說那裏草輕海氣寒,雨雪從邊起;聽說那裏關塞隨寒路,空磧馬蕭蕭。條件艱苦尚能忍受,一旦在西蕃,那便是與生她養她的故鄉隔了八千裏路雲和月,恐難再回故裏。一想到這些,簡素雪神思低迷,不覺有淒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