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居易傳(2)(1 / 3)

後麵寫方士受玄宗之托,訪問蓬萊,得到當時二人的密語,歸報上皇(即玄宗),本來這種故事的情節,是難以叫人取信的,但他卻寫得那麼有聲有色。“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是用牛郎織女的故事美化封建帝王的靈魂,以求博得人們的同情。當貴妃在仙島上聽說玄宗有使者來到時的情態是:“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裏夢魂驚。攬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銀屏迤邐開。雲髻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詩人描繪了動人的女性形象,同時也表現了女主人公在所謂仙山中失去慰藉後的寂寞心情。最後無可奈何地用“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表示悼惜,說明了作者封建士大夫的立場,對帝王的這種“悲劇”表示了某種程度的同情。

但是這首詩的藝術性卻有其可取之處,不僅詞采絢麗,而且氣勢生動,筆鋒帶有豐富的感情,從曲曲折折的故事中興起層層波瀾,沒有一點枯竭的感覺。使用典故極少,除“轉教小玉報雙成”一句中有兩個現成的人名而外,一點沒有“掉書袋”,也是很難得的。這種歌行體給予中唐以後的詩人以相當大的感染力,跟著摹仿的很多,我們不得不承認它在詩歌史上有它一定的突出地位,雖說在思想性上存在著問題,並對後人起了不好的影響。

三、諫官生涯

元和二年十月初,居易從周至尉調為集賢校理,十一月召入翰林院,舉行了一次個別考試,核定合格;又因居易文辭富豔,尤精於詩筆,受到憲宗的賞識拔擢,授為翰林學士。當時在院的翰林學士有李程、王涯、斐、李絳、崔群,加上居易,共為六人。從唐肅宗起,翰林學士已經“獨承密命”,參與國家大事了。

這幾位翰林學士都是進士出身,銳意革新,以後大都身居要職或官至宰相,他們守正不阿,不畏強暴,和居易情誼很深,多次幫助他,在他的政治生涯中起到重要作用。

不久,詔授居易任左拾遺並仍充翰林學士。左拾遺屬門下省,從八品上,官階雖低,但作用極為重要,其職責就是對皇帝的不當言行進行勸諫。居易感到這是實現自己“兼濟天下”抱負的機會,他一定要憑借自己的職務之便為民請命,改革弊政。授命之後,他不僅向憲宗寫了《初授拾遺獻書》表示決心,而且克盡職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上任後不到一個月,他寫的諫書就裝了滿滿的一箱子。在宮中當值,往往忙到深夜,甚至徹夜不眠。他常常自吟:“惟歌生民病,但得天子知。”抱著這個目的,他把時政之弊,民生之苦,一一寫入詩歌,以拯濟民生,裨補時闕,欲稍稍遞進,以達上知。雖然忙碌辛苦,他卻興奮得像一個在黑暗中摸索又看見了陽光,得到了光明的人一樣。

在周至兩年多的縣尉生活,對他來說是痛苦的,卻使他有機會印證一下他在“策林”中提出的政治主張。他的生活經曆和他所接觸的社會生活,證實了他的主經是正確的,符合實際的。這種認識,堅定了他改革弊政的信念,也增添了他為實現自己“兼濟天下”抱負的勇氣。

他一麵做諫官,一麵寫諷諭詩,盡力使自己的言行符合於一個諫官的職分。他後來在《與元九書》中說:

身是諫官,手請諫紙,啟奏之外,有可以救濟人病,裨補時闕,而難於指言者,輒詠歌之,欲稍稍遞進聞於上,上以廣宸聰,副憂勤,次以酬恩獎,塞言責,下以複吾平生之誌。

他已經把這兩件事的關係及其目的說得很清楚了。

他曾經借李都尉的古劍,比喻諫官的剛直之氣:

……至寶有本性,精剛無與儔。可使寸寸折,不能繞指柔。願快直士心,將斷佞臣頭。

——《李都尉古劍》

又曾用“折劍頭”比喻自己的為人:

……我有鄙介性,好剛不好柔。勿輕直折劍,猶勝曲全鉤。

——《折劍頭》

這些詩都是他在做諫官時寫的,說明他是頗有剛直的氣概。可是等到元和六年四月以後他不再做諫官,他的“諫紙”不再“盈箱”,他的諷諭詩也就從此減少下來了。推究其因,大約認為諷諭詩隻是變相的一種諫草,他既然不做諫官,諷諭詩也就可寫可不寫了。這其實是受了孔丘“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思想的影響,可見他隻是對統治階級負責,對自己負責,並不是真正地為人民負責。他後來消極逃避,明哲保身,也是受了這種思想的支配。

白居易諷諭詩共有一百七十多首,寫得較早而影響較大的是《秦中吟》。他自己在《秦中吟》前麵寫了小序:

貞元、元和之際,予在長安,聞見之間有足悲者,因直歌其事,命為《秦中吟》。

從德宗貞元(公元785—805)到《秦中吟》脫稿的憲宗元和五年(公元810年),這一段期間,政治十分黑暗,詩人在這方麵作了有力的揭露。這一組詩在社會上傳誦開來之後,正如他後來在《與元九書》中所說的:“聞《秦中吟》則權豪貴近者相目而變色矣。”為什麼“權豪貴近者”會彼此“相目而變色”呢?

因為白居易反映了民生疾苦,為了正義而大聲呼籲,刺痛了權豪貴近者的瘡疤。

他又在另一首詩中特別提到了《秦中吟》:

憶昨元和初,忝備諫官位。是時兵革後,生民正憔悴。但傷民病痛,不識時忌諱。遂作《秦中吟》,一吟悲一事。貴人皆怪怒,閑人亦非訾。天高未及聞,荊棘生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