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居易作品選(10)(3 / 3)

大巧若拙賦巧之小者有為,可得而窺;巧之大者無跡,不可得而知。蓋取之於《巽》,授之以《隨》,動而有度,舉必合規。故曰:“大巧若拙”,其義在斯。爾乃掄材於山木,審器於軌物,將務乎心匠之忖度,不在乎手澤之翦拂。故為棟者,資其自天之端;為輪者,取其因地之屈。其公也,於物無情;其正也,依法有程。

既遊藝而功立,亦居肆而事成。大小存乎目擊,材無所棄;取舍資乎指顧,物莫能爭。然後任道弘用,隨形製器,信無為而為,因所利而利。不凝滯於物,必簡易於事。亦猶善從政者,物得其宜;能官人者,才適其位。嘉其尺度有則,繩墨無撓。工非剞劂,自得不矜之能;器靡雕鎪,誰識無心之巧?眾謂之拙,以其因物不改;我為之巧,以其成功不宰。不改,故物全;不宰,故功倍。遇以神也,郢人之術攸同;合乎道焉,老氏之言斯在。噫!舟車器異,杞梓材殊;罔枉枘以鑿,罔破圓為觚。必將考廣狹以分寸,審方以規模。則物不能以長短隱,材不能以曲直誣。是謂心之術也,豈慮手之傷乎?且夫大盈若衝,大明若蒙,是以大巧,棄其末工。則知巧在乎不違天真,非勞形於木人之內;巧在乎無枉物情,非役神於棘刺之中。豈徒與班之輩,騁技而校功哉?

君子不器賦君子哉!道本生知,德唯天縱。抱乎不器之器,成乎有用之用。不器者,通理而黃中;有用者,致遠而任重。蓋由識包權變,理蘊通明;業非學致,器異琢成。審其時,有道舒而無道卷;慎其德,舍之藏而用之行。語其小,能立誠以修辭;論其大,能救物而濟時。以之理心,則一身獨善;以之從政,則庶績鹹熙。

既居家而必達,亦在邦而允厘。彼子貢雖賢,唯稱瑚璉之器;彥輔信美,空標水鏡之姿。是謂非求備者,又何足以多之。豈如我順乎通塞,含乎語默,何用不臧,何響不克。施之乃伊呂事業,蓄之則莊老道德。雖應物而不滯,終飾躬而有則。

若止水之在器,任器方圓;如良工之用材,隨材曲直。原夫根淳精於妙有,宅元和於虛受。內弘道而惟新,外濟用而可久。鄙鬥筲之奚算,哂挈瓶之固守。何器量之差殊,在性情之能不。豈不以神為玄樞,智為心符。全其神,則為而勿有;虛其心,則用當其無。故動與時合,靜與道俱。時或用之,必開臧武之智;道不行也,則守寧子之愚。至乎哉!冥心無我,無可而無不可;應用不疲,無為而無不為。信大成而大受,非小惠而小知。故庶類曲從,則輪轅適用;若一隅偏執,則鑿枘難施。是以《易》尚隨時,《禮》貴從宜。盛矣哉!君子斯焉取斯。

賦賦賦者,古詩之流也。始草創於荀、宋,漸恢張於賈、馬。冰生乎水,初變本於《典》、《墳》;青出於藍,複增華於《風》、《雅》。而後諧四聲,八病,信斯文之美者。我國家恐文道衰,頌聲淩遲;乃舉多士,命有司,酌遺風於三代,明變雅於一時。全取其名,則號之為賦;雜用其體,亦不出乎詩。四始盡在,六義無遺。是謂藝文之儆策,述作之元龜。觀夫義類錯綜,詞采舒布;文諧宮律,言中章句。華而不豔,美而有度。雅音瀏亮,必先體物以成章;逸思飄,不獨登高而能賦。其工者,究筆精,窮指趣,何慚《兩京》於班固?其妙者,抽秘思,騁妍詞;豈謝《三都》於左思?掩黃絹之麗藻,吐白鳳之奇姿;振金聲於寰海,增紙價於京師。則《長楊》、《羽獵》之徒胡為比也,《景福》、《靈光》之作未足多之。所謂立意為先,能文為主,炳如繢素,鏗若鍾鼓。鬱鬱哉!溢目之黼黻;洋洋乎!盈耳之韶。信可以淩礫《風》《騷》,超軼今古者也。今吾君網羅六藝,淘汰九流,微才無忽,片善是求。況賦者,《雅》之列,《頌》之儔;可以潤色鴻業,可以發揮皇猷。客有自謂握靈蛇之珠者,豈可棄之而不收?

十、銘讚箴謠偈續座右銘並序崔子玉《座右銘》,餘竊慕之。雖未能盡行,常書屋壁。然其間似有未盡者,因續為座右銘雲。

勿慕貴與富,勿憂賤與貧。自問道何如,貴賤安足雲?聞毀勿戚戚,聞譽勿欣欣。自顧行何如,毀譽安足論?無以意傲物,以遠辱於人。無以色求事,以自重其身。遊與邪分歧,居與正為鄰。於中有取舍,此外無疏親。修外以及內,靜養和與真。養內不遺外,動率義與仁。千裏始足下,高山起微塵。吾道亦如此,行之貴日新。不敢規他人,聊自書諸紳。終身且自,身歿貽後昆。後昆苟反是,非我之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