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鎮北軍將士滯留京城,難道沒有任何圖謀?!”
“國君一旦駕崩,群龍無首之下,有他們在,便能安定京城。”
“駕崩……”
皇帝喃喃咀嚼著這詞,苦笑道:“你是要在今晚取朕的性命了。”
“可惜,裴楨早已報知了朕。鎮北軍將士今夜便會離開——你就算殺了我,也別無所持。”
“……”
皇帝以痛怨的目光緊緊凝視著她,晨露亦以寒凜黑眸深鎖,兩人對視著,交彙著纏綿與隔閡,天涯咫尺間,仿佛隻剩下這一抹深憾。
“你地父皇母後,與我有不共待天之仇……”
許久以後。晨露才低低說道。
皇帝愕然抬眼。卻被她眼中的決絕所震驚,他艱難的開口道:“父皇母後……”
“還有那個遁入黃泉的王沛之——歲月悠長。所有的人都不及等到我的報複,都一一個爭先恐後的死去,那上天讓我重生在世上,又有什麼意義?!”
她聲音越發低沉,卻更顯激越,雖然痛徹心肺,卻仍是倔強地昂首佇立著,蝶翼一般濃黑的眼睫下現出詭譎地深紅,卻逐漸泛上水意,眨了數眨。
紅燭的內芯在此時劈啪一聲爆開,殿中這一瞬光華大盛,皇帝隻看見那雙黑眸中,有兩滴淚墜了下來,落到他的手背上。
皮膚上猛然一燙,心也在這一瞬漏跳了一拍,皇帝焦心似焚,禁不住想伸出手,抹去這淒清已極的淚水。
然而他絲毫不能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收了淚,微微踉蹌著持劍逼近。
吹毛斷發的冷洌讓他身上地肌膚都起了寒意,晨露凝定了他,黑嗔嗔的眼中有如冰刃劃過,萬千掙紮,隻在這一動念。
一念三千,這悠長的糾葛纏綿,終於隨著短劍緩緩掣出而戛然而止,那劍直直刺來,竟有低低龍吟,在暗夜中響起的那一瞬,象是有無數黑沉沉地英魂呼嘯著撲麵而來。
劍尖到了胸膛,在穿透袞服的那刹那,晨露的手停滯,她手下顫抖著,卻怎麼也刺不下去——
那仿佛流光片影一般,過往的情形在眼前翩然浮現……
禦花園初見時,他睿智清朗的微笑……
靜夜宮簷上,兩人並坐觀星,那一縷長存不滅的笛音……
滔滔河水中,那血肉模糊也不肯放開自己的寬厚大掌……
封後前夕,含笑看自己青黛初描的安寧喜樂……
“住手!”
殿門被一道巨大無比地力量撞裂,電光火石的,瞿雲直衝而入,正好看到這一幕,將手中佩劍擲出,將短刃撞出了一個米粒大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