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正倒也不是庸碌之輩,隻是清水鎮就那麼一塊巴掌的地兒,任你三頭六臂,也施展不出來呀。平正少時也曾立下重振家風之誓言,可惜時間這麼一長,平正的精神便如平家門口的那株“鳳頭樹”一般,萎了,敗了。‘
平正囿於現今之狀況,再難思進了。
平家也算的是好人家了,凡是清水鎮的女子莫不是想嫁入平家的,平正更是挑花了眼,最後還是聽了父親之言,娶了同是清水鎮鄉紳的“王家”次女,喚作柳燕。平王氏嫁入平家倒也是恪盡婦道,做一個妻子該做之事,外修形象,內持家事,平家家長見得喜歡,特別是平正之母,更是待若親生閨女,婆媳融洽,本是天倫。奈何,平王氏的肚子久不見大起來,這在一鄉紳氏族的家裏,便是天大的罪過,平正也是惱恨,多次奚落平王氏,平王氏打掉了牙往肚裏吞,竟沒有還一句嘴。
平母雖然心中有些遺憾,但是還是待之甚好,也讓平王氏得到了絲絲溫暖,覺得還能勉強在這家過活下去。
在平父的主持下,平正再娶得一房,也是大家之女,新婚燕爾。平王氏的門房再次受冷,平正足足一年沒有跨進平王氏屋裏一步,隻是偶爾打個招呼,權作禮數。後來在平王氏娘家和平母的幹涉下,平正不得不違心與平王氏同房,真是痛苦。平王氏翻下床榻,低頭微泣,對平正說道:“你若是不願來,便不要來,何苦羞辱於我,我們好歹夫妻一場,何故若此?”
平正穿上內衫,不緊不慢,來到案前,穩穩落座。雖然有所不忍,但絕情之言還是出口了:“你還有臉麵問我,你我夫婦本是恩愛,我也想此生就你一人,再無旁她。可惜你數年未有所出,怨得我嗎?好好看緊你的肚子,哪天大了,你我重修舊愛,以前全是一筆作銷,再無二話。”
言畢,平正摔門而去,房內隻留下孤零零的平王氏一人。
平王氏傷心已極,本想懸梁自盡,也算一種了斷。可是始終心有不甘,況且那賤人已經有喜,如果自己自戕,豈不是遂了她的意。平王氏打消了自盡的念頭,盡力維持其正房家母的風範,平母平父看在眼裏,心裏痛極,他們莫不是這樣想;若是隻談懿德風姿,此女得體端莊,可惜肚子為什麼如此不爭氣呢?若是生他個一男半女,家裏也不會貌合神離了。兩位老人搖頭不語,尤其平母,心裏始終憋著一口悶氣呢。
年後,二房順產誕下一子,平家大喜,尤是平正,年過三旬,甫才得子,心中喜悅自然溢於言表了。平家大擺宴席,宴請鄉裏,權作喜事,雖為庶出,但排場、用度早已趕上嫡出之子了。就在平家上下歡喜之時,隻有一人兀自流淚,還要強顏歡笑,虛與委蛇,心中所受煎熬豈是世人可知?鄉裏見得平王氏歡喜神情,私下都在議論紛紛,平家娘子到底大度,這般境況,還能有此表現,實在賢惠呀。
至此,平王氏徹底在平家喪失了她應有的地位,好在二房也是善心之人,不施手段、不耍心計,時常過問、噓寒問暖的,才至平王氏在平家還有立錐之地。平王氏也消除了嫉恨之心,平凡處之,隻是她再難執掌-平家家事了。她把平家的鑰匙全數交出,表示她自行放棄執掌內事之權力。平正把鑰匙全數交給了二房,二房明白平王氏的心意,接過鑰匙,開始執掌平家內事,正式成為平家僅次於平正的二家長。
平王氏在房內設神龕,潛心修行起來,再不過問俗世了。平正原本還懷著愧疚之心,時常探望,時不時地施以雲雨,也算夫妻一場。平王氏默然忍受著,他要怎樣,便怎樣,不作二聲。
後來,二房之子滿歲,家裏又忙起來。平正再也顧不上平王氏了,加之家裏的事物日漸繁忙,平王氏似乎被遺棄在角落裏了,兀自在那****傷口,在梵音裏尋找自己的世界了。
孩子滿歲宴當夜,平正正與家人觥籌交錯,暢談歡笑之時,管家來報,說是大奶奶病倒了。平正一驚,平王氏身體素來康健,絕少生病,難道真是自己太過冷落了她,導致其心灰意懶起來,久悶成疾。他示意管家,暫時不得聲張,宴後,他攜人去看看。
於是,宴席照舊,平家隻有管家、平正和平日伺候平王氏的少數幾人知道平王氏病倒了,大家還都沉浸在孩子滿歲的歡聲笑語之中呢,特別是二房,到處敬酒,滿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