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來仙往讀者交流群:119612610)
平家庶子滿歲宴結束時,竟隱隱下起了小雨來,平正碎了口晦氣,忙帶人去內室查看平王氏的病情。先前怠慢全是麵子問題,畢竟是夫妻十年了,再無感情,平正也是人心肉長,總還有的良心的。他於平王氏本就是恩愛,可惜就是為了子嗣之事,與平王氏起了爭執,乃至冷落於她。
在現今的境況裏,饒是你再賢惠淑德,無所出,那就是最大罪過,夫家盼得就是肚子隆起,早日聽見嬰孩的啼聲。可惜平王氏沒有如平家諸人的意,那麼自當另論了。當地有句民諺:肚子癟,雞犬飛,意思就是說隻要你肚子一日不爭氣,這家就雞犬不寧,再無相安美好的日子。
這清白的天地,人性還是若是,即便臨近福源澤地,還是難以脫逃凡世俗見的桎梏。即便是在蠻荒亂境,獸類也是尋得“獸”孫繞膝,何況人呼?但凡沾點實力的家族,無不是想早日抱得孩子,這也是一種世風了。
可是,平王氏無錯呀,她恪盡婦道,沒有絲毫差錯,就是不能生養,便落得如此淒慘的境地。實在是不公,平王氏在暗地裏不知埋怨了多少,她建起神龕佛籠,也是為了便於祈禱,期望早日懷胎,得子以解苦海。平王氏日思夜想,心情苦悶,在心中淤積了怨念,心思不暢,自然容易得病。就在幾日前,平王氏不堪重負,終於累到,平日伺候大奶奶的丫鬟也是勢利眼,見主子失寵,也就懶得理睬。她本以為平王氏祛病如來時,很快就能好起來,沒想到她這一病就是數天,丫鬟怕擔待不起,急忙向管家稟報。管家原先是平王氏的家奴,隨嫁過來的,在平王氏的照顧下,一路坐上了平家管家的位子。他也是感念舊主的恩情,但是他權責有限,隻能坐看,無插手之能哇。
管家痛斥了那丫鬟,趕緊回稟平正,說起了平王氏的病情,稍稍添了點油,加了點醋,他這也是為了平王氏著想。平正倘若念及舊情,再加上平王氏的病體沉重,應該會去關心一下,即便得不到昔日舊愛,他平正也不能忒過絕情了。
果如管家所想,平正雖然表麵鎮靜,可是畢竟是正房,不能太過火了。平正也想,這些年來,或許自己真是虧待了她,可誰叫……平正也是趨於無奈,家族的壓力遠比夫妻恩情來得大,平正隻能選擇了前者。
平正帶著幾個家奴,急急忙忙地來到了平王氏的寢室,眼見平王氏躺在床上,麵頰蒼白,平日裏鮮紅的唇現在白得可怖,渾身有些微微的抽搐,妙目微合,黛眉一蹙,很是痛苦的神情。平正知她心裏所累,忙上前緊握住平王氏冰冷的素手,這雙手以前是何等的溫暖,現在卻是涼得紮人。
“快去,請卜醫(一般婦人得病,都是請卜醫的,卜醫多為老者,可防難堪之事)了沒?”平正詢問管家。
管家答曰:“回主子,已經召過卜醫林先生了,他老人家甫一搭上奶奶的脈象就連連搖頭,說是凶相。”
“什麼,林先生可還說了其他?”
“這……”
管家不敢說,這話說出來,一不吉利,二來也是不願意叫主子聽著。
“快說。”
平正的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一改往日溫文的神態,平正家風甚好,待人都是客客氣氣,對下人、奴仆亦是如此,絕無二例。管家來平府許久,還沒有見過平正發過如此大的火呢,也不怠慢,趕緊回道:“林先生說怕奶奶熬不過明晚了,脈象紊亂,無活脈可見,他先是立下了幾副藥子,說是先吃著看,但他不保夫人萬一。”
平正也是家學淵源的,先祖是依靠醫術起家,雖是皮毛,但也是懂得的。雖然平正學醫不精,但是簡單的道理的醫理他還是知曉的,林卜醫是清水鎮最出名的卜醫了,方圓數十裏再也尋不出第二人來。除非上得若祗霞山,請下仙山之仙人來(民間對於若祗霞山的人都呼之為仙人了,所謂少見多怪便是此理,平常之人以平生之力,絕難跨上若祗霞山半步,也難怪他們會有此想法了),否則平王氏真是難救了。平正也知道平王氏十有八九是心病,急需心藥,可是這一味“心藥”要去哪裏尋?
看到平王氏的氣息一點一點微弱下去,平正心有戚戚然,實在不忍,他踱回床沿,緊握平王氏手。
平正有些懊悔了,看到平王氏胸腹越來越緩,他知道平王氏這是油盡燈枯了,數年的苦悶鬱結終還是走到了盡頭,隻是這個結局不是平王氏所期待的,平正也是不願意看到的。平正覺著平王氏的手愈來愈冷了,心胸起伏也不穩了,人體的諸般生命體征在平王氏的身上尋不見影子了。
就連管家也看得出,女主是走到了盡頭了,這在管家看來,或許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女主不用再受這般非人煎熬了。作為一個旁觀者,管家看的很清楚,他見證了平王氏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到冷落,如同打入禁宮一般。管家知道一個嬰孩對於一個大門戶來講的重要地位,可是他沒有想到平正如此決絕,竟為了肚子,幾乎拋棄了平王氏這個不錯的賢妻。管家沒有少向主子平正進言,說是不能冷落了女主,可每每都是換來平正的橫眉冷目,大聲斥責。管家吃驚,也就三緘其口了,再無勸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