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幸運,降我好運,我心之誠,此物為證。”

([美]艾琳·維拉格)

愛的叮嚀

人人都應該勞動。“你一定要學會一樣好手藝”,“一個年輕人絕不應該一樣高貴的手藝都不會。”祖母語重心長地叮囑“我”要學會一門手藝,勸說“我”不要隻會一個勁地抽煙。

而要學會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做些有用的事情,做些能看得到摸得著的事情。她講述了一個牧羊女的故事:

王子要娶牧羊女為妻,國王大為不解,見兒子深愛牧羊女,國王派使者轉達旨意,牧羊女卻說:“他必須學會做工。”為什麼牧羊女要求王子學工呢?伊朗國的王子有必要學做工嗎?國王很為意外,他認為牧羊女地位卑微,本不讚成王子娶她,但她居然還提出這樣的要求。“那位牧羊女希望你學門手藝,你還要娶她為妻嗎?”王子的回答是肯定的。

我們不解,疑惑牧羊女奇怪的要求,直到王子落難,被強盜所抓,他的手藝派上了用場——草席為他傳達了信息,也解救了他的性命。一手看似低微、粗俗、無用的手藝竟救了王子的性命。我們在感歎之餘,能不看到牧羊女的聰明嗎?能不看到手藝的重要嗎?王子感激她,“他俯伏在她跟前,抱住她的腳說,親愛的,完全是因為你我才能夠活著!”國王因此也非常疼愛這位牧羊女了。

祖母說這個故事的用意何在?我們能不看到她的苦心嗎。“我”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她的叮囑她的一片苦心最終讓孫子醒悟,這是祖母愛的叮嚀。

一個故事神奇得讓“我”醒悟:“我非常明白。等我掙了錢,買一把鋸和一把錘子,我將盡我所能,打一把簡單的椅子和一個書架。”祖母的叮嚀有了一個響亮的回聲,她能不高興嗎?

(佚名)

牧羊女

我親愛的祖母——願上帝祝福她——認為人人都應該勞動。剛才在飯桌上,她對我說:“你一定要學會一樣好手藝,用泥土,木材,五金或布料都可以,造出一些於人有益的東西來。一個年輕人絕不應該一樣高貴的手藝都不會。你能製做些什麼呢?你能做一張簡單的桌子、一把椅子、一塊小地毯,一把咖啡壺嗎?這些東西裏麵你會製作其中的一件嗎?”

我的祖母憤然地瞅著我。

“我知道,你自認為是一個作家,我料想你也是一個作家。你整天一個勁地抽煙,把房子弄得烏煙瘴氣。但是你必須學會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做些有用的事情,做些能看得到摸得著的事情。”

“有一個伊朗國王,”我祖母說,“他的兒子愛上了一個牧羊女。王子去找國王說,父王陛下,我愛上了一個牧羊女,我要娶她為妻。國王說,我是國王,你是我的兒子,我去世以後,你便是一國之君了,你怎麼能娶一個牧羊女呢?王子說,父王陛下,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娶一個牧羊女,我隻知道我愛這位姑娘,想娶她為我的王後。

“國王感到他兒子對那位姑娘的愛情是上帝的意誌。於是他說,好了,既然你這麼愛她,非要娶她為妻,我也不阻攔你了。我這就派一位使者去告訴那位牧羊女,我兒子愛上她了,要娶她為妻。使者到了牧羊女家,轉達了國王的旨意。那位姑娘說,他做什麼工啊?使者說,什麼?他是國王的兒子,他什麼工也不做。姑娘說,他必須學會做工。那使者回到了國王跟前,把牧羊女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報告給他。

“國王對他兒子說,那位牧羊女希望你學門手藝,你還要娶她為妻嗎?王子說,是的,我要學編織草席。於是王子就學習編織各式各樣、各種顏色和圖案的草席。二天後,他學會了編織草席,而且編織得非常精美。那使者帶著王子編織的草席又去牧羊女家告訴她說,這些草席是國王的兒子編織的。於是那位姑娘同使者一塊到了王宮裏,她成了王子的妻子。”

“一天,”我祖母說,“國王的兒子正在大街上走路,他發現一家非常雅潔的餐館,便走了進去,選了一張桌子坐下。

“這家餐館是一些強盜經常出沒的地方,他們把王子抓走了,把他投進了一個很大的地牢,那裏關押著許多城裏的達官貴人。這幫殺人越貨的強盜,把俘虜中的胖子宰了喂養瘦子,以此尋開心。俘虜中數王子最瘦弱。他們不知道他是波斯國王的兒子,所以他沒有被殺。王子對那幫殺人強盜說,我是一個草編工,我編的草席價值連城。他們給他一些草,讓他在三天之內編出來。王子很快就編完了三張草席,對那幫強盜說,把這些席子送到波斯國王的宮殿裏去,每張席子國王會給你一百根金條的。

“於是,草席運到了國王的宮殿裏。當國王看見那三張草席時,他發現那些草席是他兒子編的。他把那三張草席帶給牧羊女看,說,有人把這些草席運到皇宮裏來了,這三張草席是我失蹤了的兒子編的。牧羊女拿起草席仔細察看每張草席的設計式樣。她看到她丈夫用波斯文編下的求救信息,她把這信息告訴了國王。

“國王立即派了很多士兵去強盜那裏,”我祖母說,“救出了所有被監禁的人並殺死了所有的強盜.國王的兒子安全回到王宮裏,回到了小牧羊女他妻子的身邊。當王子走進宮殿,與他妻子重逢時,他俯伏在她跟前,抱住她的腳說,親愛的,完全是因為你我才能夠活著!國王因此也非常疼愛這位牧羊女了。”

“現在你該明白了吧,”我祖母說,“為什麼人人都要學會一門高貴的乒藝?!”

“我非常明白。”我說,“等我掙了錢,買一把鋸和一把錘子,我將盡我所能,打一把簡單的椅子和一個書架。”

([美]威廉·薩羅揚)

沃夫卡和祖母

原先沃夫卡和他的父母住在北部的摩爾曼斯克。三年前,他母親不幸病逝。他父親是位船長,經常出海,無法關照他,好心的鄰居把小沃夫卡接到自己家裏住。後來,父親決定把他送到鄉下祖母那裏去度假。

開始,他並不太喜歡祖母。沃夫卡已習慣於所有親朋好友都嬌寵他,可這位祖母卻並不溺愛他。

就在第一天,沃夫卡扭傷了腳,疼得他號啕大哭了好久。但祖母卻平靜地說:“別哭啦!你又不是小孩子!”說完,就讓他去商店買麵包。沃夫卡隻得去了。

他把麵包買回來,往桌上一扔,說道:

“給你麵包。”

“你這是幹什麼,怎麼這樣說話?”祖母生氣地說。

沃夫卡也不答話,扭頭就去睡覺。他嘴上說不想吃飯了,心裏卻在想,祖母肯定會來問他,並會逼著他去吃晚飯。但祖母什麼也沒問,也沒叫他去吃晚飯。早晨起來,沃夫卡還得打水,買麵包,然後到地裏幫祖母幹活。沃夫卡對這一切老大不痛快。有一次,他對祖母說:“您寫信讓父親來接我回去吧!”

“沒關係,你會習慣的。”祖母答道。

“我要把這一切都告訴我父親。我為什麼整天幹活?我現在是放假,我應該休息,可我卻整天幹活。”

“別人都在幹活嘛,你又不是小孩子。”

“可我才上二年級!我不過才九歲。”

“所以我說你已經是大孩子了。我九歲的時候,早就下地勞動了。”

但沃夫卡還是賭氣不再好好幹活了。他想,如果他幹得很糟,祖母也就不會再讓他幹了。有一天,他沒去商店,晚上祖母說:“今天我們不吃晚飯了。因為沒有麵包吃。”結果沃夫卡隻得餓著肚子去睡覺。當祖母明白過來後對他說:“這是無濟於事的,你還要住在這裏,而且也會喜歡上你的祖母。”

沃夫卡生氣地瞪著她,一句話也沒說。

有一天,沃夫卡跟他的好朋友維佳談起了他的祖母。可維佳卻對他說:

“你還不了解她,她可是個無所不能的人。村裏的人誰都非常敬愛她。她懂很多,甚至還會治病。我們有個鄰居有一次頭疼得很厲害,吃什麼藥都不管用。而你的祖母很快就用草藥把他治好了。”

“她還會幹什麼?”沃夫卡興致勃勃地問道。

“什麼都會,”維佳答道,“她能識別所有的草木,她還特別善於洞察人們的內心世界。”

“這倒是,”沃夫卡說,“她總能知道我在想什麼。”有一次,沃夫卡和祖母一起到大森林裏去。祖母在森林裏如入家門:每一棵小草,每一棵樹木都成了她的老相識。祖母告訴沃夫卡各種各樣的小草:瞧,這棵小草專治頭痛病,那棵小草專治心髒病。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的?”沃夫卡問。

“我在鄉下住了一輩子,我的母親特別熟悉這些草木,是她告訴我的。”

“奶奶,那你是怎麼把那個人的病治好的?’沃夫卡決心問個明白。

“什麼人?”

“你們村上的,他頭疼得很厲害,吃什麼藥都不管用。”

“我已經記不得了,”祖母說,“怎麼治好的?你看到了吧,我知道頭疼時吃那種草藥管用。”

“那吃藥為什麼不管用呢?”

“因為他並不相信他能康複。”

“那他相信你嗎?”

“是的,我把草藥給他,並告訴他,過三天就會好的。重要的是他信任我。”

現在,沃夫卡已經喜歡上了祖母,他決心也做一個值得別人信任的人。現在,祖母讓他幹什麼,他都樂意去幹。他喜歡祖母不像小孩子那樣嬌慣他。

幾天過去了。從摩爾曼斯克拍來一封電報,祖母看了電報說:“嘿,這下你該高興!”

“父親要走嗎?”

“不是父親要走,而是你要走。”

“為什麼?’沃夫卡問道。

“因為你父親希望你回去。”

“那剩你一個人怎麼辦?”

“如果你願意,還可以到我這兒來;如果不願意,就說明你祖母不怎麼樣。”

漢夫卡想對祖母說,他非常愛她,但什麼也沒說出來。他站在那兒,淚水奪眶而出。

([前蘇聯]阿·阿克謝諾娃)

今年桂花不飄香

從有記憶以來,家裏的院子裏就有一棵桂花樹,每年秋天一到,整個院子就會飄起陣陣淡香味。

最記得小時候的一個畫麵就是公公老愛站在樹下拎著一杯水在那兒漱口,然後口裏念念有詞地不知道說些什麼,我老以為那棵樹會跟他聊天。

我是跟著祖父母長大的。毋庸置疑,我就是家裏的小祖宗,由於公公是一位將軍,家裏的副官更封我為“將軍的將軍”。由此可知我那一生在戰場出生入死的公公,是如何地拿我無可奈何。

有一年,一位李先生到一些老朋友家拜會,碰巧我放學回家看到一堆黑車子離開家的巷子,我跑回家問副官又是誰來了?然後看到桌上一個牛皮紙袋,我二話不說就拆開來,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內容為何,就聽到一聲雷聲響起,公公大發雷霆地斥責我的行為。我以為他是罵我亂拆他的東西,沒想到他竟然說我把他的牛皮紙袋拆壞了,那個袋子是可以再使用的。然後就一陣什麼浪費國家資源啦,不愛惜東西等等的名號全給我套上。我備感委屈地哭了起來,不過就一個破紙袋嘛,他說得好像犯下滔天大罪!我不隻哭,還從樓下哭到樓上給我婆婆聽,再從樓上哭到樓下的房間,然後再遵照八點檔的劇本,把房門反鎖起來。公公罵得越大聲,我就哭得越歇斯底裏。當時大概整條巷子都被我們祖孫的二重奏給淹沒了。之後慢慢地聲音小了,我把耳朵挨著門板朝外聽,屏息間聽到公公走近我的房門,故作輕鬆地說:“袋子裏頭不就一張照片嘛,有什麼好看的?那麼醜!要就給你嘛!何必把我的袋子給拆壞了呢?”說畢,我就瞧見一張八開大的紙從門縫底下給塞了進來,上麵寫著:

XX同誌惠存,某某敬上。

公公十六歲就進了軍校,之後在戰場上與日本軍兵刃相見,幾度死裏逃生,可以說一生都奉獻給了國家。老來過著半退休的生活,也仍是一概與俗世無爭的氣魄。

如果你問他最喜歡的歌是什麼?他可能會回答你他唯一知道的一首通俗歌《綠島小夜曲》。如果問他會唱什麼歌?那他一定毫不思索地回答你《黃埔軍校校歌》。而這種耿介幾近可愛的個性,也會表現在一些不那麼恰當的場合。隻要是任何婚喪喜慶要找他致詞,他一定可以跟民族大義扯上關係。我常常覺得,那一對對的新人一定搞不懂他們兩個人結婚跟國家的前途有什麼關係?就像我每一次去大陸拍戲,離家前跟他辭行,他一定會語重心長地叮嚀:“這一趟你去大陸,是身負重任,兩岸的和平就全靠你了!”聽罷我總要尷尬地跟祖母扮個鬼臉。可是現在回想起來,除了他們那一代的軍人,又有誰會如此時刻胸懷憂國憂民的使命呢?

我從來沒有想過公公也會有老的一天。曾幾何時他不太大聲說話了,連路都開始懶得走,坐在那一張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慢慢地連飯也不肯自己吃了。看著他如此氣若遊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跑到他跟前逗他,要他猜我是劉若玉還是劉若英?然後逼他說他最愛的就是我……早些年我在外頭受了委屈,我就靠在他胸前,撒嬌地跟他告狀說有人欺負我,然後要他拿槍替我斃了他們!他會含含糊糊地回答說:“好!好!好!”可是後來,他的眼睛隻看著遠方,嘴裏念的常隻是一些大陸老家的人,事,物;再後來幹脆完全不說話了。

身體虛弱的公公進進出出醫院好幾回,直到那一天我正在參加舞台劇記者會的當兒,接到消息說醫生送他進了加護病房。當我再見到他時,他的全身已經插滿了管子。第一次,我聽到醫生對我說:“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第一次,我聽到醫生對我說:“如果可能的話,家屬請不要離開醫院,怕通知不及”;第一次,我聽到祖母用一種幾近哽咽的語氣求醫生,希望至少能撐到兒孫到齊;也是第一次,第一次我感覺到公公會永遠地離開我。

在加護病房的那幾個夜晚和白天,我仍然需要工作,我隨身帶著移動電話,每到一個地方就急著確定電話一定收得到。每一次鈴聲一響起,我的心跳就幾乎要同步停止,一直要到對方的聲音正常地出現我才能回過神來。每次收工衝到醫院,看到祖母還坐在外頭念經,我才能感受到自己還在正常地呼吸。

漫漫的長夜或者跟祖母一起禱告,或是回憶公公的點點滴滴。等到加護病房會客時間一到,我們才能進去看他。每次進去,圍在他身旁一堆熒屏上的數字就掉落一點。那一點點,就如我的心被刮掉一塊般。祖母不是握著公公的手,就是摸著他的頭,輕輕地跟他說話,要他安心,然後在他旁邊為他念經。有時候公公像是聽懂了似的,看著祖母點了點頭,有時還不自主地流下淚來。我不懂祖母哪來這麼大的力量可以承受這一個與她生活了半個世紀的男人即將要離去的事實。祖母要我給他唱歌,我依偎在他耳朵旁唱《綠島小夜曲》,卻怎麼也唱不準音。他倒也像是喜歡地點了點頭。我撲在他的身上哭了起來,第一次,他沒有話語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