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前往鹿翊,父親宋仁有心提攜宋月明,不料這廝竟嚇的裝病躲在屋裏,適逢胡笙前往探病,竟被宋仁撞著。至小,宋胡兩家便是世交,既然兒子懦弱膽怯,那便由胡笙頂上。宋仁豪氣萬千,一副肅容剛正不阿、不苟言笑,三兩句便使了胡笙一同前往。
胡笙並未拒絕,關鍵的是,他無法拒絕。
船舟破浪而出,靠岸後北行二十裏,一隊人馬趕在日落前,氣喘籲籲地抵達村落。此時村口無人接應,大石壘成的拱門邊,插著許多根係著白布條的木杆子,沒人能說明緣由,但已有少數部下噤若寒蟬,麵色森冷的避開那些白布條,徒步進村。未行多遠,有三個農戶在房舍門前的土堆上砌起鍋灶,一村婦正用勺子攪拌著一鍋濃稠稠的粥。她一邊攪著,還在一邊神色匆忙的督促身旁少年快些添加柴火,深怕那灶下的火滅了,這鍋粥便無法烹熟。
宋仁譴手下前去探聽,部下一人踱步上前,低聲詢問坐於婦孺邊側的白須老人:“敢問老丈您可知這鹿翊村村長是何許人?”
老頭子衣衫襤褸,攏拉著一頭亂發:“……死,死了,死絕了。”他緩緩說著,抬起頭,打量來者:“你們是打哪兒來的不知死活,還不快趁著天色未暗,速速離去!?”
宋仁躍下馬背,稍拱手道:“在下,南城宋仁是也。”
那三人聽完,立馬化愁苦為悲喜,老頭跪趴著匍匐在地:“求宋大官人救救我們啊!”
由那老者闡述,原這鹿翊村素來安靜祥和,不想七日前的一個朔夜,寒意挨著家家戶戶的門前吹過,不到翌日的雞啼,便有人發現祭壇附近散落了數十具屍體,村民人心惶惶,有想逃離此村的人皆在次日的清晨,曝屍祭壇上,就這樣接連幾日下來,屍骨在祭壇上堆成了山,再無一人能逃脫這噩運。
老頭說著,悲慟嚎哭:“可憐我兒也在三日前想過逃離的念頭,隻是他……他隻是想想而已,不料也因此喪了命!宋大官人你一定要救我們呀!”
宋仁寬慰了那一家三口:“切莫傷悲,我等今日便是來徹查此案,隻是今日天色已晚,隻是煩勞老丈行個方便,容我等暫住一宿。”
老頭欣喜的涕淚縱橫,立譴小孫兒將這些救命恩人引進屋裏。
有些個餓的嘴饞的部下,蹭著挪到灶前:“哇,餓死我了,大嫂嫂煮的清粥可真香!”
那婦人語塞凝噎地瑟然一笑,隱隱間,竟帶著難言的苦衷。
胡笙望而沉思,摸不清頭緒。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大夥兒竟陸續抱怨起來,說這天冷的出奇,倒是胡笙一人無甚感覺,反覺心田暖意融融。他默然看著胸口,收手輕輕偎貼,思緒像落日的餘暉般,深深淺淺地勾勒出一個少女的輪廓。不知從何時起,他會偶爾想起有這麼一個人。她救過他,但他始終無法感恩戴德的接納她,心裏在抵觸著,談不上好感,甚至有些厭惡這樣的人。
他手摁腰上佩劍,篤定地抬頭看了眼天色,踱步進屋。
一切都相安無事,所有人都吃飽喝足早早歇下,預備明日著手調查。直到臨近夤夜,終被一陣饑腸轆轆給餓醒的胡笙,迷迷糊糊地,摸索翻找白日裏沒吃完的幹糧。屋裏狹隘,才跨出兩步,不甚被腳下異物一絆。
他登時清醒,手扶案幾,抬腳踢了踢那東西。
一聲嘀喃,倏然出聲:“唔嗯……胡大人踢我做什麼?”
原是同宿部下的王誌睡到了地上,胡笙去拉他:“喂,你該回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