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現在也如所有人一樣往殿外看,隻見那裏站著一個少年人,寶藍色的廣袖長袍襯著他修長纖瘦的身形,顯得人不勝衣。
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多歲的模樣,真真應了雪膚花貌一詞,他和荀弈那種成熟傲然的氣韻不同,他的臉尚還青澀,生地極致出眾,因為年幼,他發不束冠,烏絲之間有金線串著紫色晶石,幽幽垂在兩邊耳下,輝映下更顯出他的絕色。
這是一種美,容顏之美,世所罕見。
可以說,這是含章見過的最靚的少年男子,他的美蓋過了他本身的一切!
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這句古語用來形容這個人很好!
“沈家七郎!”荀弈舉杯,眸光深深,他沒想到沈秀居然會來。
“哈哈哈!”這次大笑的是先前坐在公子席上,那個對荀弈挑釁的代國王子之一,此時他也站了起來,“沈秀,剛才你還好好地坐在席位上,怎麼見我大兄一來,你便退開,弄得我以為你……”
此言畢,那公子頗有深意地一笑。
這種笑在含章看來很刺眼,他的欲言又止似乎在說,你不就是因為討厭荀弈才離席的嗎?
“沈秀,烈國老國主臥病中風在床,你這個孝子賢孫怎麼會來到此處?難道不用侍疾在側嗎?”荀弈看著一步步進入大殿的少年,似有些奇怪訝異。
沈秀此時眸光噴火地望著風信君,顯是對他怒極,但明眼人仔細一看便知道,更多的不善是射向了他們的太子荀弈。
可不是嗎?承陽公主沈遺宣正是死在了和太子結親的途中,理由居然還那麼可笑,因為雲武令被盜,沈遺宣以死明誌,這個想來都有蹊蹺,不知道太子和那沈遺宣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才能讓沈遺宣最終甘願舍棄生命。
想到此處,大家都望向了荀弈,但見這位太子的笑容裏已經帶了些不明的寒意。
“代太子,我烈國的孝子賢孫不止秀一人!”被荀弈的眸光一掃,沈秀這樣弱質纖纖的少年,居然毫不示弱地瞪了過來,一雙眼中甚至充滿了冰涼殺氣。
這一下,不止荀弈,就連含章都忍不住吃驚。
含章自認為自己察言觀色很有一套,可她居然在沈秀的眼中讀出了恥辱!
為何,為何?
就在大家詫異之時,突然間,烈國的七王子蹬蹬蹬地大步踏進了高格宮大殿,他的雙肩還有些忍不住的顫動,顯得有些激動,等到了正中後,他雙手抱拳對著上座:“代國主!”
“烈公子秀,剛才不過戲言爾,望你不要在意!”荀恒笑著端起酒杯,似乎沒有看到殿上的火星竄竄。
“戲言?嗬嗬嗬,王上,我烈國就算弱小,就算遭遇天災,就算再無能人!”沈秀微微仰起頭,此時他換了一副神情,變得似乎堅定無比,“但我們都是先祖烈陶公的後代,不容被人侮辱。”
這次居然提到了烈陶公,現在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了!
本來嘛,說笑可以,炫耀可以,隻要你夠實力,在這個言論自由的年代裏,都可以無往不利。
但沈秀很聰明,他選擇了避開,他不和代太子還有風信君詭辯,他直接拋出了自己有功的先祖,這表明了他的決心和慎重,現在要是再敢有人出言不敬,便是侮辱了他的先祖。
對於烈陶公,除了含章以外,在坐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兩百年前的一個梟雄。
他本不過是一個邊城的城主,可當年的王域君主——文帝被遊牧外族欺淩,被迫帶著妃嬪逃出帝都,其他諸侯國全都漠視,不加理睬,唯有烈陶公一個小小城主舉起他不過五千人的薄弱兵力,對抗蠻族,保護文帝。
此事後,文帝對於烈陶公大加封賞,特賜下了十八座城池給烈陶公,準許他建立烈國,成為全新的諸侯王。
這便是烈國的崛起史,他是諸侯國裏最為年輕的,最為薄弱的。十八座城池比起當時的越國國土還少了三座。烈國的文化,沉澱,人物,一切的一切,在傳統的貴族們眼裏,都無法和這些諸侯大國相提並論,所以自視甚高的某些人極是輕視烈國。
但那隻是對於烈國而言,對於烈陶公,無人敢說半個不字,就算現在王域的昭帝都不敢說,對烈陶公不敬便是對皇室不尊。
所以現在,那個笨蛋風信君也選擇了閉嘴。
“賢侄……”荀恒依然維持著麵上的笑容,想著怎麼勸服這個纖弱公子。
“沈秀不才,請亂棍打出這個口不擇言,不尊王室,誣賴我阿姐的陽風信!”沈秀一麵說一麵一躬到底,然後直起身軀,單手指向風信君。
一旁的陽氏家主扶額,他們的臉都被丟盡了。
“你……”自詡風流的風信君此時發急了,“沈秀,你胡說什麼,我剛才針對沈遺宣的哪句話有錯?她不過就是個小婦生的,就算是烈陶公的後代,又如何?”
“哼!”沈秀冷叱一聲,眼裏都是不屑,“你這樣的人,也配提我阿姐的名字?沈家遺宣天縱英才,你這種俗人也配懂我阿姐?別說你沒資格說她沈遺宣,就算是個一般人,你也不該如此出言無狀。俗話說,人死為大,該給她應有的尊重,難道你一個貴族郎君,居然連最起碼的禮義廉恥都忘了,你們代國難道都是這樣的人?那秀還實在真是為代國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