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蝽也如法炮製,它選取獵物身上不同的部位,然後從脖子吸到腹部、從腹部吸到頸背、從頸背吸到胸部後,又從胸部吸到足關節,逐一把獵物吸幹。它不僅動作嫻熟,而且做得毫不費力。
觀看一隻獵蝽開發利用它捕獲到手的一隻蝗蟲,讓我興味盎然。在這隻蝗蟲身上,我看見它變更攻擊了2 0多個地點。根據不同部分的汁液含量不同,它在這隻蝗蟲身上某個部位停留的時間也長短不一,最後,它停留在這隻蝗蟲的大腿上,攻擊這隻大腿的關節。它榨幹了這隻小木桶似的蝗蟲的汁液,最後蝗蟲變得半透明了。如果要想知道獵物是否被榨幹,那麼獵物呈現出半透明的皮就是標誌。由於吸液器不停地工作,一隻3厘米長的蝗蟲逐漸變得透明起來,就像昆蟲蛻出的皮一樣。
獵蝽的吸食就好比我們床上的臭蟲。在夜裏,當我們酣睡時,可恨的臭蟲會在這個時候探尋我們的身體,選擇一個合適的部位吸血,吸完後,又去吸另一個地方,然後又不停地更換地方,直到清晨才撤退。這個時候,它已經撐得肚飽腸圓了,像顆醋梨種子。獵蝽首先讓獵物麻木,然後徹底吸盡獵物的體液。比起臭蟲,獵蝽的方法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有在我們想象的神話故事中,凶殘的吸血蝙蝠才會做到這一點。
然而,在屠戶作坊的頂樓上這個吮吸體液的獵蝽要做什麼呢?在那兒,它並沒有找到我讓它得到的受害者呀。蝗蟲、螳螂、飛蝗和葉甲蟲,它們從來不會冒險去令人惡心、陰暗無比的倉庫裏,它們全都生活在青枝綠葉上和燦爛的陽光下。那些獵蝽緊緊貼靠在屠戶的倉庫牆上,它們以什麼為生呢?這群獵蝽需要糧食,而且是豐盛的美食。可是,這些美食藏在什麼地方呢?
毫無疑問,動物油脂堆提供了這種美餐。在那兒,一隻皮蠹迅速繁殖,同它毛絨絨的幼蟲雜亂無章地生活在一起,享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食物。或許正是這些皮蠹吸引了獵蝽趕到這兒來的。讓我們來改變一下我的獵蝽食譜,用皮蠹來代替蝗蟲吧。
我恰好有供我支配使用的替代品,因此不需要到屠戶那裏獲取。
這時,在荒石園裏,我修建了兩個空中堆屍台,放在了蘆葦的三腳支架上。附近的昆蟲運屍工被堆屍台上的雕鼠、水蛇、蜥蜴、癩蛤蟆、魚和其他動物的屍體引來了。這些絡繹不絕的運屍工前來搜尋。其中,我需要的蟲子—動物油脂倉庫裏的那種皮蠹,正好占了大部分。
這些皮蠹被我大手大腳地送給了那些獵蝽,於是在那裏,一場瘋狂的屠殺發生了。每天早上,皮蠹屍體堆滿了短頸大口瓶裏的沙土層,其中還有很多正在被獵蝽吸食著。結論顯而易見:隻要時機成熟,皮蠹就會遭到獵蝽屠殺。它雖然不是獵蝽最愛的美味,但一旦碰到了吸食的獵蝽,也會在劫難逃,會被吸得滴血不剩。
我要把這個喜訊告訴那個老實人,就是那個讓我獲得故事素材的熱情屠夫。我會對他說:“那些把身子緊緊貼靠在你的倉庫牆壁上睡覺的討厭的蟲子,請你不要打擾它們,不要用掃帚趕走它們。它們在與皮蠹進行鬥爭呢,皮蠹可是毛皮上的蛀蟲啊,它們能幫你的忙。
獵蝽來到屠戶倉庫的主要原因,很可能不是因為大量的皮蠹。這種皮蠹在野外、在其他地方,不僅數量並不短缺,而且品種繁多,同樣可以被獵蝽捕獲。可是,為什麼獵蝽非要成群地跑到倉庫裏呢?我猜測的原因是要繁殖後代。產卵期臨近了,為了使它的幼蟲有吃有住,於是獵蝽光臨了倉庫。快到6月末的時候,在我的短頸大口瓶裏,我果然獲得了第一批獵蝽卵。我從幾隻被隔離起來單獨喂養的雌獵蝽那裏,來估量它們的繁殖力。在15天的時間內,獵蝽連續大量產卵,我數了數每隻雌獵蝽的產卵量,大約在30 ~ 4 0隻之間。
在一片樹葉上,獵蝽有條不紊地把它們的卵排列起來,就像成串的珍珠似的,但在秩序上,獵蝽從來不講究。獵蝽粗疏地、隨便地產下卵,這些卵遠不是精致的藝術品,它們彼此孤立,或者同支撐物之間都不黏附。它們一粒粒分散在我用來飼育昆蟲的短頸大口瓶裏沙土層的表麵上。獵蝽母親對這些卵一點兒也不關愛,甚至沒有想到把它們固定在某個地方。隻要受到風吹,它們就來回滾動。因此,它們受到的照顧關懷就跟植物的種子差不多。
獵蝽的這些卵雖然被隨意丟棄,卻保持著優雅別致的外觀。它們約1毫米長,光滑、發亮,顯示琥珀紅色並呈橢圓形。在卵的一端,上麵有一根褐色的細線條圍成的圓圈,就像一個無邊圓帽。我觀察到,這個圓圈實際是一圈裂縫,循著這條線就可以將卵蓋打開。由於新生的幼蟲往後推,封蓋掉落了,卵殼被打開了一道出口,但沒有折裂破損。於是,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出現了一次卵蓋揭開的奇跡。
如果想了解獵蝽的曆史中最饒有興味的情節,那麼我就需要看到這個無邊圓帽最後的活動,它最終是怎樣被悄悄抬起來的,我將會看到類似於小真蝽額上的三角帽的情況。幼小的真蝽額上的有角煙囪帽,在血液積聚的作用下,推翻了卵殼的頂蓋。真蝽成批遷出它們的卵殼,很有觀察研究的價值,因此我們不能吝嗇時間和失去耐心。
如果說這個問題有很好的觀賞性,那麼,同時也要麵臨觀察的困難。要觀察到這種現象,就必須在卵蓋正好動搖的時候趕到現場。對於觀察者來說,就必須具備不怕枯燥無味以及兢兢業業、堅持不懈的優秀品質。此外,還需要有良好的光照條件,沒有這樣的照明,就觀察不到蟲子的細微活動。根據獵蝽的習性,我擔心卵會在夜間孵化,將來發生的情況將會證實我的擔心是有根據的。不過,沒有太大的關係,讓我們繼續觀察下去吧,或許好運在等著我呢。我把10 0多隻卵分放在幾根玻璃試管裏,在半個月內裏,我時刻握著放大鏡,整天密切監視獵蝽卵的一舉一動。
一條呈翻轉的錨狀黑線出現在獵蝽卵上,在離卵蓋不遠的地方,這預示著獵蝽卵的孵化時刻已經到了。這個小家夥頭上戴著那頂有僵硬條飾的煙囪帽子,它隻是真蝽幼蟲解脫的小機械而已。但是,從頭到尾,獵蝽的卵殼沒有任何類似鉗工作業的痕跡,都保持著琥珀色。
7月 15日左右,大批的卵孵化了。每天早上,在那些試管裏,我都能找到一整套打開的卵殼,卵殼沒有觸動過,像開始那樣呈琥珀色。
卵蓋子是一個優雅、精確的凹下的球體,有的懸掛在卵口邊緣,有的落在地上,在空卵殼旁邊。剛孵出的幼蟲非常的幼小、嬌美,呈純白色。它們在空空如也的卵殼中間活蹦亂跳、手舞足蹈。可是我總是遲到,我想在陽光普照之下親眼觀看的事情早已謝幕了。
正如我猜測的那樣,在沉沉黑夜中,卵蓋開始裂開。唉,這個令我驚訝不已的問題,它的解決過程被我遺漏了,因為沒有光照。獵蝽將繼續保守它的秘密,我會什麼也看不到……不,我會看到的。因為我的堅持不渝和鍥而不舍,會使我具有料想不到的智慧和本領。過去一個禮拜了,我卻沒有一點兒收獲。一天早上的9點鍾,陽光普照下,獵蝽突然要打開它們的卵殼。這時也許即便有十萬火急的事我都不會關心。
當時的景象,讓我瞠目結舌。
獵蝽的卵蓋僅僅通過膠黏著在卵殼上,沒有真蝽身上那種有纖毛的鉚釘。我看見它在一端微微抬起,緩慢地在另一端上旋轉,慢得即使在放大鏡下也察覺不出這個動作。由此可見,這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現在,蓋子逐漸地增加了張開的幅度,通過縫隙,我隱隱約約地看見有個東西發出亮光。這是一個發出虹色的凸出隆起的薄片,以同樣的力度把封蓋往後推。現在從卵殼裏顯露出來一個球形囊泡,慢慢地擴大,就像在麥秸尖吹大的肥皂泡。這個囊泡逐漸地把卵蓋往後推,最終直到卵蓋掉了下來。
這時這個囊泡鼓脹到超過了它自身的抵抗力的限度,在頂尖上撕裂了,這個炸彈似的東西爆炸了。這個隻有一層纖細薄膜的囊泡通常依附在卵殼的邊緣,並在邊緣上形成一個又高又白的石井欄。另外幾次,爆炸使它脫離了卵殼,在這種情況下,它成了一個呈半圓形精巧細致的杯子,這個杯子的下端有一根精巧彎曲的柄,隻不過它的邊緣被撕殘了。
現在事情完結了,道路暢通了。獵蝽幼蟲能夠弄破、推倒進出口的薄膜,或者當爆裂的囊泡脫離卵的時候找到一條通道。它可以有不同種外出的方式,這是多麼自然、奇妙啊。真蝽擁有三角煙囪帽和水壓機,而獵蝽發明了爆破裝置。前者是一個動作緩慢的過程,後者以爆破的方式迅速炸掉了卵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