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進行解脫爆破是用什麼炸藥、什麼方式裝填的呢?在爆裂時,沒有任何液體弄濕撕裂的卵泡邊緣,也沒有任何看得見的東西從卵泡裏湧出來。因此,卵泡裏麵裝的一定是氣體。除此之外,我沒有看到其他任何東西,除非我遺漏了。我不能夠清楚地解釋這件事情,因為我無法重複觀察這種情況。如果我有必要設想一些可能發生的情況,下麵就是我的解釋。
這個幼蟲的身體裹著一張封閉得嚴嚴實實的膜被,緊緊地把它包裹住,這是新生幼蟲離開卵殼時將脫去的外套。一個在卵蓋下麵的囊泡就接在外殼上,它們之間的連接紐帶就是卵泡被爆炸到卵殼外時的那根彎彎曲曲的柄。
隨著幼蟲逐漸成形、變粗,在膜被的遮護下,幼蟲呼吸出的氣體不斷緩慢地積聚在這個泡形儲藏室裏。因此,呼吸作用產生的二氧化碳沒有通過卵殼消散到外麵,而是儲存在了這個類似煤氣罐的器物中,囊泡就會不斷地鼓起、膨脹,向封蓋施加壓力。或許卵剛形成,囊泡就開始儲存氣體,當獵蝽的幼蟲成熟即將出殼時,呼吸作用加強,增多的氣體不斷地鼓起囊泡,這種動作也可能是從卵的最初發育階段起就在做準備。最後,壓力不斷地增大,封蓋頂不住了,便發生了爆炸。在蛋殼中,雞雛有它的空氣室;在卵殼中,獵蝽幼蟲有它的二氧化碳爆破裝置,通過呼吸活動解脫出來。
這種奇特的孵化顯然不是孤立的個別情況,不僅僅隻有真蝽和獵蝽采用,肯定也存在其他一些半翅目昆蟲采用有活動卵蓋的卵,這種卵甚至相當普遍。每種昆蟲打開它的卵殼都有某種方法,有彈簧和杠杆係統。在真蝽卵中,這部爆炸裝置是部什麼樣的機器啊!是多麼令人吃驚啊!隻要有充足的耐心和仔細的觀察,就會有非常大的收獲。
現在,讓我們看一看小獵蝽是如何離開卵殼的。卵蓋脫落的時候,這隻原來被裹得緊緊的幼蟲現在暴露了出來,全身白色,並且腹部的末端插穿卵殼口。在卵殼口上,爆炸後的碎片為幼蟲形成了一條支撐帶子,就像一圈薄膜狀的石井欄。
為了讓有接縫的緊身衣破裂,幼蟲不斷地騷動,不停地掙紮、搖擺,並向後傾斜,就像在做一種柔軟的體操。它逐個撕碎臂章、脛甲、護腿套、胸甲和帽子,這些當然禁受不住幼蟲使出的力量,全都被壓退了,就像破布那樣碎了。
現在新生的幼蟲終於擺脫了束縛,完全自由了。它歡呼雀躍地離開了卵殼,用細長的、震動著的觸角探察廣闊的大自然。當封蓋還緊緊貼在卵殼口上時,它往往是把背部和腹部貼在這個封蓋上,就像拿著古代的圓凸盾牌奔赴戰場一樣。它拿著這副盾牌幹什麼呢?它是在收集防禦性物品嗎?一點兒也不是。卵殼的蓋子與這隻幼蟲隻是碰巧接觸,它被一下子黏附住了,甚至黏附得很牢固,下次蛻皮的時候才會讓圓盤似的卵蓋脫離。我們從這個細節可以得知,剛孵出的幼蟲會滲出一種能夠黏附和攔留它行走時在路上遇到的小微粒的體液。我們過一會兒就會看到這種體液產生的效果。
剛離開卵殼的獵蝽的新生幼蟲,脊柱上有個圓盾,或者什麼都沒有,長著長長的腿和角,喜歡急劇跳躍、到處遊蕩,體態姿勢就像一隻小蜘蛛。兩天以後,它要進行一次蛻皮,這發生在它進餐之前。一般來說,狼吞虎咽的幼蟲在吃得飽飽以後才脫衣解扣,為肚子裏的食物騰留出地方。而獵蝽的幼蟲什麼都不吃,就扯破了衣服,扔掉舊的,換上新的。它甚至在別人進食前已經更新了一個胃。過去它的腹部小而圓,呈大大減縮的樣子;現在它的腹部大而圓滾,這時是進食長力氣的時候了。
在製定合適的菜單方麵,我是個缺乏經驗的飯店老板。我為獵蝽幼蟲應該送去什麼美味佳肴呢?我回憶起林奈的一段關於獵蝽的話。這段話是:“……它那沒有成形的和戴著麵具的幼蟲吮吸床上的臭蟲。”
現在,這隻獵物臭蟲在我看來似乎大得不合適,在我的短頸大口瓶裏,這群吵嚷喧鬧的弱小的幼蟲可能不敢攻擊臭蟲。另外,對於臭蟲,我還不能夠確定能找到它,我還是找其他的獵物代替吧。
獵蝽成蟲獵捕各種各樣的獵物,它的口味一點也不挑剔,因此獵蝽幼蟲的情況也可能如此。可是,當我給它們送去小飛蟲的時候,卻遭到它們很不禮貌的斷然拒絕。那麼在糧倉—我的蟲群的發源地裏,小小年紀的它們,沒有經過危險的鬥爭,在那裏會容易找到什麼吃的呢?它們可能會找到動物脂肪、骸骨、皮和其他別的什麼。於是,我給它們送去了動物脂肪。
幼蟲們對這一次的菜肴很是滿意。在動物油脂上,幼蟲們開始忙著安營紮寨,把喙插在了裏麵大口大口吸飲發臭的油精,然後撤退到適合它們的沙土上慢慢消化,並且興旺繁衍。一天天過去了,我看見它們逐漸粗大起來。
15天後,它們長得胖胖乎乎,整個身子,包括足蓋在沙土裏,幾乎同原來完全變了樣。
獵蝽蛻皮變形後,礦物質皮層立即開始顯露出來。這隻幼蟲隨便裝飾自己的是一些稀稀疏疏的泥土碎屑,身上好像布滿了虎斑。隨便它吧。這件女式短鬥篷將會變成粗布長罩衫,這會讓人看起來覺得厭惡。
那時獵蝽用麵具蓋住自己的麵孔,穿著沾滿灰塵的帶風帽的鬥篷,它的外號“假麵具”就真正配得上它了。
如果我們想要在這套襤褸的服裝上看出一種鬥爭的詭計、一種為了接近獵物而掩飾自身的方法和一個有意製作出來的偽裝,那麼還是趕緊不要這樣認為吧。笨手笨腳的獵蝽,並不是為了讓自己隱藏起來才縫製外套的。因為這件衣服是用機械自動地、自然而然地縫製的,不含一點工藝,粘在上麵的卵蓋就像士兵的圓形盾牌。它用的是動物油脂的衍生物、踩踏的灰塵,不經過任何處理用黏膠粘在了一起,這樣也許就形成了它的這件衣服。獵蝽幼蟲出生時是一絲不掛的,由於它可以流出黏性的液汁,把它變成了塵土團,弄髒的身體就像一堆流動的垃圾。
再談談這種昆蟲的食譜。我不知道林奈從何處獲得信息,認為獵蝽是捕獵臭蟲的好手。從那以後,書本上的文字對它讚揚有加,這些都是單調、千篇一律、彼呼此應的東西。傳統的觀點是:夜晚,蒙麵獵蝽和吸血臭蟲進行作戰。這就是我們要感謝它的冠冕堂皇的原因,但是,這難道沒有錯嗎?對於這個傳統的觀點,我冒昧地提出反對的意見。如果真的有人突然發現獵蝽捕獵臭蟲,那麼沒有比這更好了。我的獵蝽滿足並且接受臭蟲,然而它非要它不可。相對而言,蝗蟲或者別的任何昆蟲更受到它的青睞。
因此,對於歸納總結,我不要太過心急,不要把我們床上那發出臭味的蟲子看成是獵蝽吸引的美味。另外,我發現獵蝽捕獵臭蟲時會遇到一個很大的困難。相比較而言,魁梧強壯的獵蝽是無法鑽進狹窄的縫隙—臭蟲的庇護所的。更重要的理由是,對獵蝽的幼蟲來說,在狹窄而肮髒的住所裏狩獵是不可行的,因為它穿著滿是灰塵的寬袖上衣,除非在臭蟲爬到我們身上選擇食物的時刻,獵蝽幼蟲侵入到我們的床上。然而,對於獵蝽與睡覺的人有什麼聯係,沒有誰可以肯定這一點。據我掌握的信息,在我們的床上,還沒有誰突然看到獵蝽或者它的幼蟲。
對於麵具獵蝽的幼蟲偶然幾次捕獲到臭蟲,是不應該受到人們的頌揚的。它的食譜與那些編書者人雲亦雲所說的以及同林奈所說的,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獵蝽幼蟲小的時候以脂肪物質為生。它長得強壯,成為成蟲後,任何一種昆蟲都吃,食物多樣起來,這是我在昆蟲飼育工作中所能明確肯定的。在屠戶的倉庫裏,它既可以找到動物脂肪食物,又可以找到屍體上的蒼蠅、皮蠹以及其他死動物的開發利用者,因此對它來說,在那兒就是一處世外桃源。它們還搜尋住宅裏廚房陰暗角落裏的油膩碎片,因為那裏很少受到我們的掃帚攪擾。對半睡半醒的蒼蠅和無家可歸的小蜘蛛,麵對獵蝽的幼蟲進行突然襲擊,它的家族就可以繁衍興旺了。
還有一個有待從我們的書本上刪除的傳統說法,那就是獵蝽在曆史上不再是臭蟲的屠夫,但是,刪除這個說法不會對昆蟲的榮譽有多大損害,因為它將作為用炸彈炸開卵殼的發明者,更加尊嚴地出現在曆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