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翅目昆蟲的清理工作還沒有達到合格的衛生標準。雖然土地吸收了蛆蟲提煉出的屍體溶液,但是還留下大量的殘渣,有些沒有被蒸發,有些被太陽曬幹,這就需要其他的清潔工來處理,吃掉肉幹、啃掉軟骨,直到最後隻剩下骨頭,像光溜溜的象牙一般。
那麼,這項漫長的啃咬工作就交給了皮蠹。在我的容器中,兩種皮蠹與腐閻蟲同時來拜訪了,它們是波紋皮蠹和擬白腹皮蠹。擬白腹皮蠹個頭兒較大,全身黑糊糊的,前胸邊緣撲上了一層煙灰色的粉;波紋皮蠹黑底帶細白色波紋,棕紅色的前胸點綴著棕色的斑點。不過這兩者的下半身與其他部分形成強烈對比,穿著白色法蘭絨服,這與它的職業顯得不倫不類。
負葬甲是偉大的埋屍者,它們尤其偏愛這種軟布料和反差色,它上身穿一件米黃色的法蘭絨背心,觸角尖鑲著一粒橙色絨球,鞘翅上披掛著紅色飾帶。波紋皮蠹穿著帶斑紋的白助皮膝緊身外衣,披著豹皮披肩,幾乎可以與負葬甲相媲美。
波紋皮蠹和擬白腹皮蠹數量都非常龐大,它們為了共同的使命—解剖屍體直到剩下骨頭,來到了我的那些罐子裏。它們吃蛆蟲留下的殘羹冷炙,如果蛆蟲的使命還沒完成,死屍還在液化,流出液體,那麼,在容器周圍,皮蠹便聚集等待或者一串串地攀在吊索上。在心急火燎的擬白腹皮蠹當中不時會有一些皮蠹摔下來,笨拙地跌成了四腳朝天,還一下子露出了肚子上的白色法蘭絨,於是,它們一骨碌爬起來,重新攀上繩索。在溫暖的陽光下,許多皮蠹正在談情說愛,以此來打發等待的時光。它們彼此不會為某個好位置或者爭塊好肉而鬧不愉快,因為盛宴很豐盛,人人都能飽餐。
終於,所有的蛆蟲全被腐閻蟲消滅光了,腐閻蟲也所剩無幾了,都去別處尋找蛆蟲寶庫了,這時,它們的盛宴可以開始了。皮蠹占有了那具屍體,長期安營紮寨,即使是在炎熱的大伏天,高溫和酷暑讓其他的昆蟲消失了蹤影,它也舍不得走。在鼴鼠那不透風的皮毛帷幔的陰影下麵,在這副幹枯的殘骨遮蔽下,它不停地咬、剪和嚼,直到把骨頭吃得幹幹淨淨,一點兒東西都不剩。
由於擬白腹皮蠹還拖兒帶女,個個食欲旺盛,所以食物消耗得很快。父母和幾乎同齡的孩子們狼吞虎咽、暴飲暴食。至於波紋皮蠹,我不知道它將卵產在了什麼地方,因為在我的那些罐子裏,我沒有獲得任何它的資料,反而使我了解到了擬白腹皮蠹的幼蟲的情況。
在春夏的大部分時光裏,一大群成蟲帶著那些長相醜陋、長著刺一般可怕的黑毛的幼蟲躲在屍體下麵。幼蟲瀝青色的背部中間橫貫著一條紅飾帶,腹部有一抹銀白色,表明將來會變成白色的法蘭絨,倒數第二節的上方有兩個彎角,幼蟲能夠靠它迅速地鑽進骨縫裏。
在屍體的殘骸上,外麵看起來一片悄然無聲,如果把它掀起來,立即就會看到那裏是多麼熱鬧和嘈雜。突然射進來的光線驚擾了背上毛絨絨的幼蟲,它們迫不及待地鑽進殘渣堆裏,以及骨骼中的隱蔽地帶。柔韌性較差的成蟲驚慌不已,小跑地躲開了,盡快把它自己藏起來,於是,皮蠹們很快不見了。讓它們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吧,繼續進行被打斷了的工作。
7月份,在那些遮蔽著的垃圾和屍體上,我們將會發現它們的蛹。
如果說皮蠹不屑於在地下變形,而喜歡隱藏在吃剩下的屍體殘渣裏,那麼,另一個開發屍體者—葬屍甲卻不是這樣。皺葬甲和暗葬甲是經常光顧我那些罐子的兩種葬屍甲。盡管它們經常來做客,但是我並沒有從中獲得它們的資料,或許是我動手太遲了,隻知道它們是皮蠹和腐閻蟲屬的合作夥伴。
在嚴冬快要結束的時候,在一隻癩蛤蟆身下我的確發現了皺埋葬蟲的幼蟲,大約有3 0隻,它們赤身裸體、身子扁平、黑裏透亮,呈尖拱形,腹部倒數第二節有短毛,腹板末節兩側各有一顆向後衝的齒。
在那隻幹癟的、被掏空了的癩蛤蟆的陰暗腹腔裏,裏麵有經陽光長時間烤曬變成了棕色而幹硬的儲藏物,幼蟲攢縮著、廝咬著。
大概5月的前7天左右,它們鑽入地下,各自挖了一個圓形的巢。
那些蛹始終醒著,隻要稍微有點兒幹擾,就會用尖尖的肚子著地旋轉起來,先順著一個方向轉,隨後又順著另一個方向轉。到了5月底的時候,成蟲鑽出了地麵。看來到我的罐子裏來的皮蠹是春季早熟的同類,它們僅僅是為了尋找美食,不是為了產卵,產卵的時期是下一個季度。
我想簡略地談一下有關殘葬甲的情況,因為在其他章節我已經描述了它們的功績。它們也會拜訪我的罐子,但是卻不會待很長的時間,因為它們一般還不具有埋藏那些屍體的能力。就算那些屍體在它的能力範圍內,我也會反對它的行動。因為我需要的是露天開發,而不是在遮掩處利用。如果殘葬甲堅持工作,我也會阻止它。
我們來看看其他的昆蟲,這位勤勞的拜訪者是誰?每次,它們都成組到來,總是不超過四五個。它的名字叫帶馬刺蛛緣蝽,是獵蝽的近鄰,長著紅色的翅膀,鼓脹的後腿有鋸齒,一種身體苗條的帶臭味的蟲子,屬於半翅目昆蟲。它們的產卵方式很特別,是一種爆炸式的產卵,因為它有一個爆破裝置。此外,它也重視捕獵,但這個特點比前一個特點遜色多了。在那些屍體上,我看見它們在不停地來來去去,在尋找已被啃得幹幹淨淨並且被太陽曬得發白的骨頭,最後它們終於找到自己合適的獵物,把喙貼了上去,獵物很快就紋絲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