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細得像髦一樣的喙非常堅韌,從這塊骨頭上,憑借它能吸到什麼呢?我很難理解。因為這塊骨頭的表麵非常幹燥,也許它是在搜索皮蠹刻刀一般的牙齒留下的光滑痕跡。作為一個次要的開發者,它就像在別人收割後的麥田裏撿拾遺落的麥穗。我好想深入觀察這位帶馬刺蛛緣蝽的生活習性,獲得它的卵,並期望知道卵爆炸的情況,然而,我的美夢未能成真。在一個裝著生活必需品的大口瓶裏,被監禁的帶馬刺蛛緣蝽死去了。在野外,它在屍坑裏駐足一會兒後,它需要在附近的迷迭香上遊玩一番。
最後,在結束有關葬屍蟲的敘述前,我們來看一下隱翅蟲。褐足隱翅甲蟲和顎骨隱翅蟲是我那些罐子裏的貴賓,是垃圾堆的常客,它屬於短鞘翅的昆蟲。在這裏,我主要對巨大的顎骨隱翅蟲進行觀察。
顎骨隱翅蟲帶著黑底灰絨條紋,有發達的大顎,總是一隻一隻地來到我這裏。它也許會從附近的垃圾堆突然間飛來,降落到地麵,肚皮曲起,鉗子張開,一下紮進鼴鼠的皮毛中。充滿氣體的發青的鼴鼠皮被強有力的鉗子刺出了膿血,於是,這個貪吃的顎骨隱翅蟲就貪婪地吮吸起來。過了一會兒,它和來時一樣,來無影,去無蹤,我沒有獲取更多的觀察機會。它來此的目的就是飽餐一頓美食,我猜想它的家就在附近的馬廄周圍的垃圾堆裏,我多麼希望它在我的屍體堆裏安營紮寨。
隱翅蟲真的是一種奇特的昆蟲,它具有凶狠的大顎,彎曲呈秤鉤狀,縮小的鞘翅剛夠遮住肩膀,那光溜溜的長長的肚子好像與身體分離了,它抬起來,揮舞的樣子真擔心會折斷。
我下定決心要獲得有關它幼蟲的資料。由於沒能從鼴鼠的開發者那裏的拜訪者那兒了解到,我便到它的另類那兒旁敲側擊,這兩種昆蟲身材相似。
寒冷的冬天,當我搬起小路旁的石頭時,我時常會看到芬芳隱翅蟲的幼蟲。它長得並不俊俏,身長2. 5厘米,形狀和成蟲沒有多大的差別,黑裏透亮的頭部和胸廓很好看,棕色的腹部有稀疏的直立的毛,扁平頭頂上有黑色鋒利的大顎,張開時直徑比兩個腦袋加起來還寬,像一把修剪樹枝用的可怕的鉤形刀,它的大顎就是職業的體現。它的肛門口有一根像硬管似的觸角,與身體軸線垂直,是一個肛門支架,也是運動器官,更是一件奇特的秘密武器。當隱翅蟲前進時,它的後部支在地上,用這根杠杆從後麵發力,腿同時向前用力。天才的荒誕派插圖畫家多雷為我們描繪過一個靠手臂行走的雙腿殘缺者,坐在一個用柱子支撐的木缽裏。他好像是從隱翅蟲身上得到的靈感。
芬芳隱翅蟲不能和同類和睦相處,在同一塊石頭下,能見到兩隻幼蟲的情況極少。當出現這種情況時,其中總有一隻會成為另一隻的點心。現在我們來欣賞一場兩隻幼蟲的戰鬥。在鋪著新鮮沙土的玻璃杯競技場裏,我放上了兩隻同樣健壯的幼蟲,它們都渴望吃掉對方,一碰麵就突然站立起來,彼此快速地後退,6條腿騰空而起,帶鉤的大顎極力張開,肛門穩穩地坐在了地上。在采取大膽的進攻和防禦姿勢時,它們顯得特別勇敢,這個時候是了解肛門處這一支柱的功能的最佳時機。當幼蟲可能被對方剖腹吞食時,它隻能靠肚子和後麵的那條管支撐,6條腿失去了作用,隻能胡亂地揮舞,試圖拖住對方。
兩個幼蟲麵對麵站著,誰會成為誰的美餐呢?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恫嚇和打鬥的時間一般不會太長,其中一隻幼蟲也許是身體配合較好,也許是在扭打中僥幸占了上風,一口咬住了對方的脖子,這下勝負已分,被擊敗的一方鮮血流淌,已經被殺了。當戰敗者徹底死掉後,勝利者就好好享受了它的戰利品,最後隻留下一張堅硬的軀殼。
這是一場殘忍的同室操戈,是不是因為饑餓難忍使它們自相殘殺呢?我認為不是。即使它們已經飽餐一頓後,並且我提供的食物綽綽有餘,可是這些幼蟲相遇時也會分外眼紅,戰鬥更加凶狠。我白白在它們麵前堆滿了它們愛吃的害腮金龜蠐螬和壓得半碎的軋花蝸牛。剛剛吃下一堆和自身體積差不多的食物的幼蟲,一見麵就劍拔弩張,相互挑釁、撕咬,直到其中一隻倒下,然後就是慘不忍睹地吞食情景。吃掉被咬死的同類似乎是義不容辭的任務。
為了擺脫情敵,如果正值發情期的雌螳螂足夠強壯,它會吃掉一隻被囚禁的雄螳螂。貓和兔子素來有把妨礙它們滿足情欲的子女吞食掉的習慣,可見,這種異常的創世方法可以追溯得更遠。
在我的大口瓶裏和田野中的扁平石頭下,有芬芳隱翅蟲卻沒有這樣的緣由,因為它自幼就不會為情欲而發生戰爭,也不會把遇到的同類當成情敵,然而,它們卻莫名地相互懼怕、自相殘殺,一場生死之戰將決定鹿死誰手,誰將成為誰的盤中餐。
在我們的語言中有“吃人肉”一詞,用來描述可怕的人吃人的行為,但卻沒有一個詞能描繪動物同類之間的自相吞食。這個路人皆知的詞似乎表明隻對崇高與卑劣的人類適用,對除人以外的任何動物都毫無意義。名言說,狼不相殘,但是,芬芳隱翅蟲戳穿了這句謊言。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惡習啊!當長著利顎的隱翅蟲光顧我那略微發臭的鼴鼠和遊蛇時,我多麼渴望知道它們這種習性的原因,但是它們從不顯露這個秘密,總是一吃飽就立即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