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翅目昆蟲第一個來到死鼴鼠身邊,在那裏產下蛆蟲,好比留下了一個淨化器,不需要解剖箱、解剖刀和手術刀,就輕而易舉地把屍體處理掉了,因此,雙翅目昆蟲稱得上是優秀的清潔工。蛆蟲所做的工作最關鍵的是消毒屍體,從中提取出那些很容易變質、能加速腐敗的危險物質。
我作坊裏所擁有的最有效的溶劑,來自於蛆蟲到處搜尋的尖喙裏流出的溶解液,它能溶解肉和內髒,至少也能把它們化解成稀糊狀。
土壤漸漸地吸收了液體,變得肥沃,然後被植物很快利用,加工成自身的組織。
為了快速地完成使命,蛆蟲需要團隊合作。當工作完成後,雙翅目昆蟲將會是一種巨大的威脅,因為它們有著驚人的數量,如果不加以限製,那麼它們可能會占領自然界。為了生態平衡,需要消滅它們,於是,當條件成熟了,特愛吃肥胖蛆蟲的腐閻蟲穿著黑護胸甲,碎步小跑地開始殺戮蛆蟲,隻留下少量蛆蟲以致不會種族滅絕。
現在,鼴鼠已經變成幹屍,無論如何,如果受了潮,那麼它仍是有害健康的,也應該被銷毀。這項任務就交給了皮蠹,它和合作夥伴葬屍甲一起到屍體上進行工作。它憑著堅韌的牙齒磨銼,將屍骸剝蝕得隻剩下一小塊軟骨了。那群身體更柔軟的饑餓幼蟲能鑽進骨縫裏,給了它們很大的幫助。
當皮蠹完成任務後,那個屍堆已經成了一個亂七八糟的骸骨堆:有鼴鼠那長著食蟲目細齒的頜骨、有癩蛤蟆那張開的骨節、凸出的趾骨和交錯著的門牙、有遊蛇那依次排列的椎骨和兔子的頭蓋骨。皮蠹把所有的骨頭都剔得白白淨淨,就連解剖師的助手也敬佩三分。
就這樣,首先,蛆蟲加工軟物,然後,皮蠹加工硬物。我們應該讚揚它們的工作,因為現在沒有了危害物的散發,也沒有了髒臭的汙跡。
殘餘物大部分都是骨頭,像石塊似的,雖然看起來不十分雅觀,但至少對生命頭等重要的空氣保持了新鮮,不過總體的衛生狀況還是值得稱讚的。
除了骸骨之外,還留有遊蛇那像被沸水燙得脫落下來的碎皮和鼴鼠殘破的毛皮。這些不能被雙翅目昆蟲的溶劑溶解,皮蠹也拿它沒辦法。
難道說這些破爛的表皮就一無是處了嗎?不是,崇高的大自然不會落下任何東西,會把一切都收入囊中,連一個微粒也不放過。
其他的昆蟲會到來。一些樸實、耐心的啃咬者不肯放棄一點兒食物,將會把鼴鼠皮上的毛全部拔下來,當做自己的衣裳。還有一種卑賤的小蟲子—衣蛾,它會吃蛇身上的鱗片外衣。
馬髦、毛、鱗片、觸角、廢毛和羽毛等這些動物的皮毛都是它們的美食。不過,在陽光下,在露天的紛亂中,它們不會接受我那個屍堆裏的殘渣,因為它們工作時需要安靜和陰暗環境。一陣大風掃過骸骨,鼴鼠的絨毛和遊蛇的皮被刮到一個陰暗隱蔽的角落裏,這時,衣蛾就會吃掉它們。對於那些白森森的骨頭,在大氣的作用下,經過長期的風化,會漸漸地分解掉。
如果我想很快解決掉皮蠹不喜歡的動物皮,隻要放在陰暗幹燥處就可以了,不一會兒,衣蛾就會前來就餐。衣蛾還會拜訪我的居所,我曾經得到過一張可怕的蛇皮,那是來自於圭亞那的響尾蛇皮。蛇皮盤成了一堆,在我收集時還保存完好,帶著毒牙以及能發出聲響的角質環,一見就令人毛骨悚然。在加勒比,人們把它放在一種毒液中浸過,希望能保存永久,然而,這種保護措施是白費力氣,衣蛾闖進了蛇皮裏,在裏麵啃食,它們會覺得這是一道風味獨特的珍饈佳肴,平生第一次嚐到。當然,如果換了它們熟悉的在陽光下曬黑了的遊蛇皮,那麼這個被蛆蟲不屑一顧的美味,它們會吃得更歡。
總之,對於屍體的殘留物來說,總有前來利用者。它們首先進行加工廢棄物,然後以一種新的形式重新進入循環。在眾多的開發者中,我們看到了一些具有獨特專長者,它們精心地節約利用生命的垃圾,珠皮金龜就是其中一員。它全身黑色,鞘翅上有一排排結節,所以稱做珠皮金龜,它們最多不過櫻桃核那麼大,屬於鞘翅目類。
由於它從來不被人提起,不認識它也在情理之中。它默默無聞,很容易被人們忘記。它安靜地躺在排在糞金龜後麵的標本盒裏,一身沾著泥土的襤褸衣衫,表明它是一個地下工作者。那麼,它具體從事什麼職業呢?跟許多人一樣,一開始我也一無所知。我幸運地從一次偶然中得知,這個帶珍珠斑點的昆蟲不僅僅隻有在收藏室裏才具有價值。
氣候溫暖、陽光和煦的2月即將結束了,我們全家人一起外出去欣賞杏花。籃子裏裝著蘋果和麵包,那是孩子們的點心。吃點心的時間到了,我們在大橡樹下休息,這時我6歲的小女兒安娜一直用明亮的眼睛盯著一隻蟲子,在離我們幾步遠的地方,她叫道:“一條蟲子、兩條、三條、四條..好漂亮啊!來看啊,爸爸,快來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