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裏,我和小兒子保爾一起去探險。保爾有一雙好眼力,而且不會受雜念的幹擾,會單純而專注地對一件事,這對我來說是十分有利的。我們沿著小路仔細尋找著,在離我們2 0步遠的地方,保爾就發現前麵有情況,有一些東西很迅速地從地麵冒出來,上升後消失。時不時地冒出一個,速度很快,像是那塊草地上有個小火山口正在向外噴射出岩漿。兒子叫道:“那兒有一個胡蜂窩,肯定是胡蜂窩! ”
為了不引起蜂房裏那些粗野士兵的注意,我們悄悄地靠近它們。
兒子說的沒錯,那確實是個胡蜂窩。地上有個可伸進一個拇指的圓形門,忙忙碌碌的胡蜂來來往往。太冒險了!我們逼得這樣近,會招致易怒的胡蜂攻擊的,想到這個可怕時刻,我不禁毛骨悚然。得先了解地形,要是不熟悉周圍的環境,可能會讓我們付出慘重的代價。好事不在忙中取,等天黑了我們再來,到那時,所有的胡蜂都已經從田野裏回到巢穴。
如果任意妄為,征服胡蜂窩就會是個冒險的行動。我準備了四分之一升汽油,一根一拃長的蘆葦和一大團事先揉好的黏土,這些就是這次行動的工具。經過幾次試驗,但收效甚微,最後才總結出這些工具是最簡便、最有效的。
我決定采用嚴格的窒息法,這種方法比較廉價,我的財力可以承受得了。為了觀察胡蜂的生活習慣,裝在玻璃房裏的必須是活的胡蜂巢,於是,善良的雷沃米爾身邊就有了一些仆從,他們受優厚的報酬誘惑,在經過艱苦職業磨煉後,死心塌地跟著雷沃米爾,為了滿足這位科學家的要求,他們不惜讓自己的肌膚給胡蜂蜇刺。我沒有那麼富有,請不起仆從,隻能直接付出自己的皮膚,因此,在獲取蜂窩前,我經過再三考慮,在掏胡蜂巢穴時,最好把裏麵的居民悶死,死了的胡蜂就不會再蜇人了。這種做法雖然很殘酷,但是絕對安全。
再說,我也不必再重複大師已經觀察得那麼清楚的那些事情。我隻想了解一些細節方麵,隻要幾隻胡蜂就可以了,隻需要減少窒息藥液的劑量,就可以得到幾隻活胡蜂。
我很喜歡使用汽油來獲取胡蜂巢穴,一是它價格低廉,二是它不像二硫化碳會很快使胡蜂死去。事情做起來簡單極了,隻要把汽油灌進胡蜂的巢穴裏就行了。一個離地麵約一拃長的門廳通向地下室,要是將汽油順著這條坑道倒入,那可是個愚蠢的行為,將會給後來的挖掘工作帶來不少的麻煩。汽油在中途會被泥土吸收一些,因此少量的汽油不可能灌穿蜂巢,等到第二天,人們會誤以為沒有危險,可當動手挖掘時,會在洞口下遭遇一大群憤怒的胡蜂。
一根蘆葦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把蘆葦伸進長廊,用蘆葦這條密閉的管道可以把液體送入洞穴,而且毫無損耗。用一個漏鬥可以很快將汽油注入,最後,就拿出帶來的那塊黏土團,用它把蜂巢的出口大麵積地封蓋起來,剩下的事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大約晚上9點,我身背工具包,手拿電筒,同保爾一起出發了。我們去做的還是先前那件事。天氣暖和,月亮發出微弱的光;遠處的農莊裏傳出犬吠聲,在橄欖樹上傳來貓頭鷹的鳴叫聲,在灌木叢中有意大利蟋蟀合唱。一路上,我和兒子猜著每一種叫聲是哪種昆蟲發出的,一個發問,另一個則盡力回答,渴望從中學到知識。在這個迷人的夜晚捕捉胡蜂,可以補償我們失去的睡眠,也使我們忘記可能被胡蜂蜇傷的危險。
來到了那個地方,我們將蘆葦從那個入口伸進了門廳,可能會因為摸不清長廊的方向動作會有所遲緩。這時,可能會有一些胡蜂從巢裏衝出來,撲到那隻插蘆葦的手上。我事先已經考慮到了這種危險,於是,我們當中的一個人會擔任警戒,用手絹趕走突如其來的胡蜂。再說,假如不幸被胡蜂蜇傷,但用一點浮腫和一時奇癢為代價能換來一個真理,那還是很劃算的。
幸運的是,這一回沒有碰上麻煩。導管到位了,將瓶子裏的汽油注入了洞穴,我們聽到了地下的胡蜂發出的威脅聲。我們飛快地把濕泥團堵在了洞口上,為了讓洞口封得更加牢固,還迅速地用腳在泥團上踏幾下。隨後,就沒什麼事可做了,此時已是子夜,我們睡覺去了。
拂曉時分,我和兒子帶著鏟和鍬又到了那兒。不少在田間過夜的胡蜂早已經醒來了,我們在挖它們老巢的時候,它們飛了過來,不過,清晨的空氣太涼爽了,隻要用手絹趕幾下,就可以把它們趕走。抑製了它們好鬥的習性,因此,我們要在陽光變得強烈之前抓緊工作。
在門廳前,我們挖出了一條能滿足自由挖掘的寬壕溝,留在裏麵的蘆葦就是明顯的標記。然後,再一層層小心翼翼地向下挖,垂直麵被打開了,就這樣向下挖進了約半米,在寬敞的洞的圓拱下,懸掛著一個完整的蜂巢。
蜂巢有中等個頭兒的筍瓜那麼大,四麵均不與洞壁粘連,隻有頂端深深地紮進洞壁,牢牢地粘在上麵,這實在是一個精美的作品。蜂巢頂上長著各種須根,最多的是狗牙根。在柔軟均勻的土質中,洞穴有可能挖得比較規則,因而蜂巢的形狀就是圓的;在多石子的地裏,蜂巢就變形了,這裏凸出一塊,那裏凹進一塊,這都是因為在築巢時碰到了障礙。
在蜂巢和洞壁之間總是有一條一掌寬的空隙,工蜂在繼續擴大和加固建築物時,它可以作為自由通行的大道。那裏就是一條小街,把蜂巢和外界聯係起來。這塊空地是個圓,像個寬大的盆子,在蜂窩的下方,還沒有被利用的空間還有很多,有了這塊空地,隨著蜂巢從上往下不斷加蓋,外套還可以擴大。這個呈小鍋底形的洞底還是一個大垃圾場,無數垃圾都丟棄和堆積在那裏。
洞穴那麼寬敞,倒給我引發了一個問題。毫無疑問,胡蜂是自己挖的地下室,因為像這樣規則而又寬敞的現成洞穴是找不到的。起初,獨自工作的蜂城的締造者為了圖快,也許會利用露鼠挖的藏身洞,但是後來那個巨大的地下室工程隻有胡蜂自己建造了。可是,那些挖洞穴時產生的雜物,還有約半立方的土到哪兒去了呢?
螞蟻會把挖出的土在家門口堆成圓錐形的小丘。如果胡蜂習慣於在門口堆土,那麼會有上百升甚至更多的泥土堆起來,那它將會堆成多大的一個土丘啊!可是事實遠不是那樣:在它的門口我沒有看見垃圾,完全是幹幹淨淨的。胡蜂把那麼多土方搬到哪兒去了呢?
那些性格和平的蜂兒給我提供了觀察的機會,它們讓我找到了答案。我們留意觀察正在疏通一個舊巢穴準備加以利用的石蜂;同時還觀察一隻正在打掃蚯蚓洞,準備在那裏堆放一袋袋樹葉的切葉蜂。一小片垃圾、絲質掛氈碎片或是細小的土粒被它們用嘴叼起,充滿激情地一躍飛走了,它們將攜帶的那一點垃圾拋到遠處,然後再飛回工地,叼起垃圾再次飛向遠方,它們往往會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丟棄一點點垃圾。也許它們覺得,要是用腳隨便把那些微粒掃開,會把空地堆滿,所以它會不辭辛苦地飛到遠處去拋撒微不足道的垃圾。
胡蜂也以同樣的方式工作。成千上萬隻胡蜂合力挖掘一個小地下室,還能根據需要把它擴大。每隻胡蜂的大顎裏都咬著一小塊兒,把它叼到了外麵,飛向四麵八方,飛到遠處拋掉口中的垃圾,有的飛得較近,有的飛得較遠。就這樣,人心齊,泰山移,挖出的泥土被撒在一個很大的範圍裏,不會留下明顯的痕跡。
中型胡蜂巢穴的用料是一種薄薄的灰色紙張,有彈性,上麵帶有白色條紋,顏色隨著使用的原料不同而變化。按照胡蜂的習慣,中型胡蜂會把紙張做成層,但這種紙抗寒能力很差。如果說胡蜂會在一層一層的套子之間夾上氣墊,以此來保溫,那麼中型胡蜂對熱學原理的精通程度並不比它差,隻是方法不同,確有異曲同工之妙。中型胡蜂用紙漿製成一張張大大的鱗飾,把它們像瓦片那樣在蜂巢外麵鋪上好幾層。
這些鱗飾富有彈性、厚實、充滿了靜止的空氣,構成了一條粗糙的莫列頓雙麵呢氈。在這個掩蔽所裏,即使在氣候宜人的季節,那兒也是非常炎熱。
胡蜂行會的排頭兵黃邊胡蜂以精力充沛、驍勇善戰而著名,在築巢時也同樣使用圓形輪廓並遵循夾層蓄壓空氣的原則。在柳樹洞或者是廢棄的糧倉角落裏,用黏性木質碎片做成巢穴的主體,就像一個紙包裝袋,環繞著金黃色條紋,非常易碎。在這球形的蜂巢外麵裹著瓦片似的外套,它是由好幾層大塊凸出的鱗飾相互焊接而成的,每層之間都有很大的空隙,裏麵的空氣靜止不動。
使用靜止的空氣來阻止熱的散發,在保暖技術方麵,胡蜂走在了人類的前麵。蜂窩采用一種體積最小、容積最大的形狀,六麵體的蜂房更是節省空間和材料,它們采用的都是符合物理學和熱學原理的科學方法。有人對我們說,胡蜂之所以策劃出這種合理建築物的方法,是通過不斷改進才獲得的。因此,我無法相信胡蜂會一窩窩地全都死於我使用汽油的計謀中。實際上,隻要胡蜂稍微動點兒腦筋,就很容易挫敗我的“毒計”。
然而,胡蜂的愚蠢著實令人驚訝,在這點兒小困難麵前,這些所謂的傑出建築師竟然束手無策。除了平常的工作以外,它們根本沒有發明和改進蜂巢時的聰明頭腦。我的想法被幾個簡單易行的試驗證實了,我們看看下麵的試驗。
在院子裏,中型胡蜂偶然在一條小路旁選定了住所。在那兒走動是危險的,因此我的家人沒有一個敢到蜂窩周圍去冒險,為了安全,我必須除掉這個嚇唬孩子的壞鄰居。有一些玻璃容器已經無法使用,怕被調皮的孩子們打破,就把它們丟在野外。我想,如果用那些容器做試驗的話,這倒是個好辦法。
我拿了一個做化學實驗用的鍾形罩,等到黑夜胡蜂全部歸巢,我把地麵平整後,將鍾形罩扣在洞口上。等到第二天胡蜂出巢上工時,一飛出窩就會被我罩住了。於是問題來了:它們會不會利用罩子下麵的縫隙想辦法逃走呢?它們既然能夠挖出寬敞的洞穴,那它們會不會想到在地上挖一條短通道讓自己獲得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