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來時,強烈的陽光照在玻璃罩上,一大群工蜂從巢裏出來,迫不及待地要去覓食,可總會撞到透明的罩上摔下來。胡蜂盤旋著擠作一團,在吵吵鬧鬧中,有的已經折騰得筋疲力盡了,雖然落到地麵,但仍頑強地在那兒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隨後,它們回到了巢裏。
隨著陽光越來越熱,接著又會來一批胡蜂,請注意,就是沒有一隻胡蜂用腳去刨那個可惡的圓罩下的泥土。這種逃跑的智慧遠遠超出了它們的智力。
瞧,有幾隻在外過夜的胡蜂從田野裏回來了。它們繞著鍾形罩飛來飛去,徘徊了半天之後,有一隻胡蜂決定在罩子下麵挖洞,其餘的也趕緊來幫忙。一條通道毫不費力就被打開了,大家隨之都進去了。我也由著它們去。等到所有在外過夜的胡蜂都回到家,我把那個洞用泥封上,但從洞裏仍能看見那個洞口,我是有意為蜂兒提供挖地道逃跑的機會,也許它們還會被作為出口。由於有剛才的經曆,我心想,那些在外過夜的胡蜂將給其他胡蜂作示範,傳授從圍牆下挖洞的策略。胡蜂智力再怎麼低下,現在逃跑也完全有可能。
然而事實是,既沒有什麼示範,也沒有什麼經驗的傳授,我太高估這些挖洞高手了。那種使它們成功地進入裏麵的方法,在罩子裏沒有一隻胡蜂嚐試。一群胡蜂在容器裏悶熱的空氣中盤旋著,束手無策,它們掙紮著。由於饑餓和高溫,它們逐日成群死亡。一個星期後,一堆屍體在地上躺著,一隻活的也沒有了。由於受習慣束縛,沒有創新能力,那兒成了一座死城。
胡蜂這種愚蠢的行為,讓人想起了奧都蓬講述的野火雞的故事。
一些野火雞在幾粒黍米的引誘下,經過短短的地下通道,進入被柵欄圍住的籠子裏。通向出口的路是陰暗的,光線照在柵欄之間,於是這些火雞便貼著有光線的柵欄轉來轉去,直到獵人來到擰斷它們的脖子為止。吃飽後,它們可以從那個一直洞開的入口出去,對這群愚蠢的家夥來說,依它們的智力永遠想不到用這個方法。
在家裏,我們也曾設置過一種捉蒼蠅的巧妙陷阱。取一個開口朝下的長頸大肚瓶,將它立在三腳矮支腳上。在洞口的周圍,瓶子裏的肥皂水形成環狀的湖麵,將一塊作為誘餌的糖放在入口下麵。蒼蠅們來了,飛躍起來垂直地進入了陷阱;它們疲乏不堪地靠在透明的圍牆上,最後全部被淹死了。它們之所以慘遭厄運,隻因為它們不懂這個基本的道理:從進來的地方出去。
在那個玻璃罩裏,胡蜂也是這樣的愚蠢:它們會進去,卻不會出來。當它們從洞穴裏出來時往亮處走,走到透明的玻璃罩裏,它們就算找到了光亮,目的達到了。雖然一道屏障阻止了它們的飛翔,不過這不是最要緊的,隻要那個區域光線充足就足以讓它們上當;它們盡管撞擊玻璃也無濟於事,但還是固執地、義無反顧地要衝向更遠處的明亮天空。
情形不同的是,從田野裏回來的胡蜂,它們從明處飛向暗處。此外,即使沒有實驗者製造的麻煩,想必它們家門口有時也會被雨水衝下或是被路人踩塌的泥土封住,在這種時候,尋找、清掃、挖掘,最終找到洞口,這是突然到來的胡蜂免不了要做的幾件事。它們天生就有隔著泥土嗅出家的位置、急切地挖開住所的本領。這種本領是上蒼賜予這個家族的財富,以便它們能在日常的事故中得以自我保護。這時,它們不需要動任何腦筋,自打胡蜂來到世上,它們已經見慣了泥土的障礙,它們自然會把土刨開,然後鑽進去。
在玻璃罩下的事情,也不外乎是這樣發展的。從地形的角度來看,胡蜂已對它們巢穴的位置爛熟於胸,隻是沒辦法直接進入而已。怎麼辦?在短暫的猶豫之後,它們就按古老的習慣進行挖掘和清掃,困難隨之就會被排除。總之,胡蜂盡管遇到了一些障礙,但還是知道如何回家,因為它所做的事情隻是常規行為,不需要用愚笨的腦子想出什麼超常的法子來。
可遺憾的是,盡管遇到的仍然是同樣的困難,它們卻找不到出來的通道。胡蜂就像奧都蓬筆下的火雞一樣,迷失在這個難題麵前:既然已確認是入口的地方,就該確認它可以作為出口。由於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胡蜂同火雞一樣都絕望地掙紮,在光明中累得精疲力竭,可是不能注意到地下那條可以輕而易舉通向自由的通道。它們之所以誰也沒想到這條路,就是因為這需要動點兒腦筋,同時,還要控製想逃到亮處的衝動。
如果需要稍稍改變一下常規做法,胡蜂和火雞寧願去死,也不願以過去的教訓來告誡今天。
胡蜂運用幾何學原理解決了用形狀節省空間和材料問題,我把發明圓形巢和六邊形蜂房歸於胡蜂的榮譽,把氣墊外套的發明歸功於胡蜂的創造才能,就是我們的物理學家也想不出比這更精巧的禦寒外套。
不會把入口變成出口,這麼個智力低下者的頭腦,竟會有這些了不起的發明!這樣的奇跡會來自這些蠢材的靈感,我深感懷疑,這樣的藝術,一定大有來頭。
現在,讓我們來打開蜂窩厚厚的外殼,蜂房的門朝下,裏麵全是巢脾,牢固的支柱將水平排列的巢脾連接在一起,巢脾層數是可變的,在季節末,可達到10層之多。在這個奇妙的世界裏,昏昏欲睡的幼蟲在成長,以顛倒的姿勢一口口地接受食物。
用支柱固定的巢脾之間會留有空間,這是為了方便喂養。在那兒,工蜂們不斷地來來往往,忙於照顧它們的幼蟲。在外殼和蜂房的立柱之間有側門,形成了四通八達的通道。在外殼的側麵,在圍牆的紙頁下,隱藏有一扇造型並不豪華的城門,這是個普普通通的出口。大門對著地下室通向外麵的門廳。下層蜂房比上層的大,下層專供飼養雌蜂和雄蜂之用,上層用於飼養身材較小的工蜂。起初,這個群體需要大量勞動力,需要一些絕對有工作癖的工蜂,它們擴大住所,讓蜂巢成為一座繁榮的城市,之後又要為未來的事操心了。當它們建好一些更寬敞的蜂房後,一部分歸雄蜂,一部分歸雌蜂,根據我得出的數據,有性別的居民占居民總數的三分之一。
還要注意的是,在陳舊的蜂巢裏,上層蜂房的隔牆,從上到下都給蛀蝕了,成了一些廢墟,隻留下一些牆基溝了。當這個勞動力有富裕的社會隻靠兩性的出現來得到完善時,這些蜂房就沒有用了。小房間被鏟掉了,紙張又變成紙漿,以此建造出的大房,會作為有些幼兒的搖籃。依靠外來的幫助,拆掉的舊屋用於建造更寬敞的新房間,也許還能為外殼上多添一些鱗飾提供材料。節省時間的胡蜂,當家裏有可用的材料時,是不會不惜代價地到遠處去開采的,它也像人類一樣知道修舊利廢。
在一個完整的蜂巢裏,蜂房數以千計。以我做的一個統計為例,我按時間先後順序對巢脾進行編號,最陳舊的蜂房在最上麵是1號,最新的在最下層是10號。
巢脾排列順序 直徑(單位 :厘米 ) 蜂房數
1號 10 300
2號 16 600
3號 20 2000
4號 24 2200
5號 25 2300
6號 26 1300
7號 24 1200
8號 23 1000
9號 20 700
10號 13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