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計蜂房數11900間
在這個表格上隻能看到大概的統計數字,蜂巢和蜂巢之間會有很大的差別,每一層巢脾的蜂房數有10 0間左右,數目不是非常精確。
盡管這些數據有一定的出入,但我得到的結果和雷沃米爾的結果非常一致,在一個15層巢脾的蜂巢裏,他數出有13 0 0 0間蜂房。大師還補
充說:“在一個隻有10 0 0 0間蜂房的蜂巢裏,相連的蜂房也許每一間裏都飼養過不下3條幼蟲,這樣一個蜂窩每年要產出30 0 0 0多隻胡蜂。 ”
有3 0 0 0 0隻胡蜂誕生,這和我統計的結果一樣。惡劣的季節到來時,這麼多胡蜂會發生什麼情況呢?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現在是12月,雖然已經進入冰凍,但還不十分嚴重。我有一個很熟悉的蜂窩,這完全歸功於為我提供鼴鼠的那個人,我的那幾塊菜地沒有什麼收成,是他將蔬菜賣給我,以此換取了微薄的報酬。那隻蜂窩與他相鄰,雖然給他帶來許多麻煩,但為了我的需要,他還是將蜂窩留在了菜園子裏的花菜中間。我隨時可以去參觀。
既然是寒冬的季節,就沒有必要先用汽油把胡蜂憋死了,寒冷想必已經抑製了它們的狂暴,那些麻木的家夥將會相安無事,隻要稍加小心,我去打擾它們就不會遭到報複。於是,一大早,我用鐵鏟在覆蓋著白霜的草叢裏挖了一條包圍溝。工作進展順利,沒有一點兒動靜。一個蜂窩出現在我的麵前,它吊在地洞的圓拱上。地洞的底部像個圓臉盆,那裏躺著些死屍和一些行將死亡的胡蜂;我可以一把一把地將它們抓起來。這些胡蜂好像是感到自己在衰竭,便離開自己的臥室,自己墜入地下公墓,甚至有可能是健康者幫忙把死者扔下去的。紙做的聖物盒可不能被屍體玷汙。
在地下室門口的露天地裏也有許多死胡蜂。是它們自己出來死在那兒的呢?還是作為衛生措施由活胡蜂將它們運到外麵來的呢?我傾向於認為這是速葬,垂死者手腳還在亂動,就被抓住一條腿拖到屍體示眾場去了。這種殘酷的喪葬習俗和我們後麵還將提到的其他一些野蠻行為是一致的。
在裏外兩個墓地裏,橫七豎八地躺著三類居民。工蜂的數量是最多的,其次是雄蜂。這兩者死亡都是自然的事,它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但是未來的母親,那些腹中懷著許多生命萌芽的雌蜂也會死。幸好蜂窩裏不是荒無人煙,從一個裂縫處我看見了擠來擠去的胡蜂,這些胡蜂足夠滿足我的計劃需要了。把蜂窩帶回去安置好,以便我自由自在地在家中對它們作一段時間的觀察。
肢解後的蜂巢將更便於監視。粘連的支柱被割斷了,我把一層一層的巢脾分開,然後再重新疊起來,給它們蓋上一大塊外殼作為屋頂。
胡蜂被重新安頓在它們的家裏,但數量有所限製,以免數量多了造成混亂。我保留了那些最健壯的,將其餘的扔掉。我研究的主要對象雌蜂約10 0隻。這會兒,那些平靜的、處於半休眠狀態的居民任由我挑選和倒來倒去,沒有一點兒危險。隻要有幾把鑷子就夠了。我把蜂巢整個兒放在一個帶金屬罩的罐子裏。接下來隻要日複一日地觀察其變化就行了。
當氣候惡劣的季節來臨時,胡蜂的數量在減少,造成它們死亡的似乎主要有兩個原因,饑餓和寒冷。冬季,胡蜂的主要食物—糧食和甜果都沒有了。盡管有地下掩蔽所,最後冰凍還是給這些饑民以致命的打擊。事情果真如此嗎?我們去看一看。
放置胡蜂的罐子在我的工作室裏。冬天,那兒每天都生火,可為我和我的昆蟲帶來一些溫暖;那兒沒有冰凍,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能照到太陽。在這個隱蔽所裏,避免了因寒冷而減員的可能,也不必害怕饑荒。在罩子下有滿滿一碗蜜,還有葡萄,是從我晾放在麥秸上的最後幾串葡萄上摘下來的,以此變換一下食譜。要是有這麼多的糧食,蜂群中還出現死亡,就該將饑餓排除在造成死亡的原因之外。
采取了防禦措施後,開始胡蜂的情況還不壞,它們夜晚蜷縮在巢脾裏,隻有當太陽照在罩子上時才出來。它們來到太陽下,一隻挨一隻地擠在一起;隨後又活躍起來,爬上房頂,懶洋洋地散著步;然後下去到蜜碗邊喝一點兒蜜,吃點兒葡萄。工蜂淩空飛起,盤旋著,聚集到網紗上,長著長角的雄蜂卷起觸須,非常活潑,身體較笨重的雌蜂沒有參與這些遊戲。
一星期過去了,它們光顧食堂的時間盡管很短,但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它們生活安逸。然而現在,無緣無故地爆發了死亡,一隻工蜂在太陽下一動不動地躺在巢脾的斜坡上,看起來沒有任何不適。突然,它跌落下來,仰麵朝天,肚子抖動了一陣兒,腳蹬了幾下,它死了。
雌蜂這邊也引起了我的恐懼。我碰巧看見一隻雌蜂從蜂巢裏滑出來。
它仰麵朝天,一副打哈欠伸懶腰的姿勢,肚子劇烈抽動,一陣痙攣後就一動也不動了。我以為它死了,可它根本沒死。經過日光浴這特效活血劑的治療,它又站立起來回到巢脾裏去了。複原的雌蜂並沒有得救,下午它又遭受了第二次打擊,這一次它真的死了,四腳朝天。
死亡,盡管隻是一隻胡蜂的死亡,也值得我們深思。我懷著強烈的好奇心日複一日地觀察那些昆蟲的死亡。其中有一個細節令我震驚:工蜂會猝死。它們來到巢脾上滑下來,仰麵朝天地摔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來了,死得像閃電那麼快。它們已經耗盡了生命的期限,被年齡這無情的毒劑扼殺了。當機器的發條鬆開最後一圈時,機器就停止不動了。
可是城堡裏最後出生的雌蜂根本談不上年衰力竭,相反,它們的生命剛開始。它們有著青春的活力;因此,當冬季的紛亂籠罩它們時,它們有一定的抵抗力,而那些年老的勞動者則死得很突然。
雄蜂也一樣,隻要它的角色還沒演完,它就會努力抗爭。我的罐子裏有幾隻雄蜂始終精力充沛,動作敏捷。它們主動接近那些女伴,不過並不強求。姑娘平和地一腳將它們踢開了。這會兒狂熱的交尾期已過,這些遲到者錯過了好時光。它們將死去,因為它們已經沒用了。
從蜂群中很容易認出那些末日來臨的雌蜂,因為它們已顧不得梳洗打扮自己了。它們的背上沾著泥,而那些健康的雌蜂一旦在蜜碗邊上恢複了體力,便待在太陽底下,不停地撣著身上的灰塵。它們靠後腿的蹌節輕柔而又有力的伸縮,不停地刷著翅膀和肚子,前腿的蹌節在頭部和胸部抹來抹去,因而黑白相間的服裝保持著光亮。那些虛弱的雌蜂不講究衛生,待在太陽底下一動不動,或者無精打采地漫步,它們放棄了刷洗。
對梳洗不在意是個不祥的信號。兩三天後果然滿是汙垢的雌蜂最後一次走出蜂巢,來到屋頂上享受一次陽光;接著無力的小爪失去了支撐,它輕輕地飄到地麵,就再也沒起來。它不能死在心愛的紙屋裏,胡蜂的法律規定房間裏必須保持絕對幹淨。
如果那些有瘋狂潔癖的工蜂在場,一發現行動不便者就把它們拖出去。可是作為嚴冬時節的第一批受害者,它們已經死了,垂死的雌蜂隻能以跳進地下墳墓的方式為自己舉行葬禮。如此眾多的胡蜂住在一起,為了大家的健康這樣做是必要的。這些禁欲主義者拒絕死在巢脾間的蜂房裏,最後的幸存者也得把這個違背常理的規矩貫徹到底。對它們來說,這是個永遠不能廢除的法令,不管居民如何少,任何屍體都必須遠離嬰兒室。
盡管室內很溫暖,盡管還有健壯者來喝那碗蜜,我那隻籠子裏的居民還是在日益減少。臨近聖誕節時,隻剩下12隻雌蜂了。
1月 6日, 一個下雪天,最後一隻雌蜂也死了。
是什麼原因使我的胡蜂全部死亡了呢?我的照料已經使它們避免了我最初認為通常情況下引起死亡的那些災難。它們有葡萄和蜂蜜吃,沒有挨餓;它們有爐火取暖,也不曾挨凍;它們幾乎日日沐浴著陽光而且住在自己的蜂房裏,也沒有遭受思鄉之苦。它們究竟死於何因?
我明白雄蜂的死因,它們已經沒有用了,因為交尾已完成,已經留下了眾多的生命萌芽;對工蜂的死我還不能解釋得很清楚,春回大地時,它們本可以在建立新的殖民地時幫上大忙;我一點兒也不明白雌蜂的死因。我有將近10 0隻雌蜂,可是沒有一隻能活到新年初。
10月和11月剛從蛹殼出來時,它們有著青少年強健的體魄,它們是未來,它們雖然承擔著生兒育女這一神聖職責,也沒能保全性命。它們也像那些因衰弱而沒用了的雄蜂以及那些被勞動耗盡了體力的工蜂一樣死去了。
不要把它們的死歸罪於被囚禁在罩子裏,在田野裏,也發生了同樣的情況。我在12月底觀察過的那些蜂巢出現了相同的死亡率,死掉的雌蜂相當於剩下的居民數。
這隻是個推測數,也就是說蜂窩裏有多少雌蜂,我不知道,然而殖民地的墳墓裏眾多的雌蜂屍體告訴我,它們應該是數以百計,甚至數以千計。隻要有一隻雌蜂就能建立起一個有3萬居民的城市,如果每隻都生育,那將是多麼可怕的災難啊!胡蜂將一統天下。
事物的法則要求大多數死去,不是死於偶發性的傳染病和惡劣的氣候,而是死於不可抗拒的命運,它以同樣的狂熱去摧毀,也以同樣的狂熱去發展。由此產生了一個問題:既然隻要有一隻雌蜂得到這樣或那樣的保護,就足以保住它們的種,為什麼一個蜂巢裏還有那麼多準母親呢?為什麼是一群而不是一個?為什麼有那麼多受害者?對這個錯綜複雜的問題我們簡直理不清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