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在一小時之後,原本的笨重重量也減輕了,屍體也變得軟綿綿的,隨後,它被拖到了蜂巢的外麵。
在我後來的試驗記錄中,都是不斷重複著同一個結果。如果與胡蜂保持一定距離,不論外來客的種族、服飾、習慣有什麼不同,它們都會得到寬恕;假如靠近,胡蜂就會向它發出警告,把它趕走;假如它來到蜜糖旁,除了胡蜂能在食堂就座外,沒有哪個大膽之徒不挨揍,不被從宴席上趕走的。僅此而已,胡蜂隻采取一些無足輕重的攻擊就足夠了。但是如果誰侵犯了巢脾,那它就完了,輕則會被胡蜂用大顎撕裂肚皮,重則會被針刺死。屍體將會和其他垃圾一起被扔進蜂巢的底層。
由於胡蜂的幼蟲受到周密的監護,這避免了外來客的入侵,而且還有香甜可口的蜜,這能讓它們忘記蒼蠅肉。我飼養的胡蜂幼蟲長得很好,當然也不是每隻幼蟲都長得很好,與其他地方一樣,蜂巢裏也有因體弱提前死亡的幼蟲。
體弱多病的幼蟲會拒絕吃食,並且慢慢死亡。工蜂們早就發現了這種情況,它們會用觸須為這些幼蟲診斷,如果認為已無藥可救,就毫不憐惜地把這個被病痛折磨得渾身發黑、即將死亡的小蟲拖到蜂巢外麵。
在胡蜂這個野蠻的國度裏,虛弱就是一種腐臭病,害怕傳染就要盡快地把它扔出去。
遇到這些野蠻的保健醫生,病人也算是倒了大黴!所有病殘的幼蟲都得被趕出去,扔到蜂巢下麵的墓穴裏,這個蛆蟲牧場正在等著它們落下來。當我插手時,事情變得更殘忍了。在巢脾表麵,我放上從蜂房裏抽出的幾條幼蟲和一些健康的蛹。在蜂房外,在絲織的圓房頂下,蛹正成熟,健康的幼蟲將得到極其周到的喂養,可那些體弱的幼蟲,現在成了討厭的累贅和沒有一點兒價值的包袱。它們被拉出去開膛,偶爾也遭受同類相食的厄運,最後被運出蜂巢。就是有人相助,它們也不可能回到蜂房裏了,被剝光衣服的幼蟲和蛹被工蜂們給掐死了。
在大籠子裏的幼蟲很健康,光滑的皮膚,胖乎乎的身體是最好的證明。但是,在11月裏第一次寒潮來臨後,工蜂們不僅不再那麼賣力地造房子,就是給幼蟲喂食的節奏也放慢了。因為遲遲得不到照料,所以幼蟲餓得直打哈欠,它們已被工蜂遺忘了。工蜂的工作沒有了秩序,它們開始漫不經心,繼而用厭惡代替了一貫的忠於職守。日子無法過下去,再持續嗬護還有什麼價值呢?這些大批的寶貝幼蟲將挨餓,終究會以慘死而告終。於是,工蜂開始吃那些生長緩慢的幼蟲,今天吃一隻,明天吃一隻,一隻接一隻地吃;它們像對待外來者一樣,粗野地將幼蟲從蜂房裏趕出去;它們對幼蟲野蠻地撕拉,最後,那些可憐的血肉之軀被扔進了之前那個停屍場。
幼蟲會讓工蜂苟延殘喘一些日子,不久,它們也死了,它們是被冬季的惡劣氣候殺死的。
11月還沒結束,我那籠子裏的幼蟲就全死光了。
它們就是這樣屠殺晚熟幼蟲的。
每天都將有屍體、垂死者、殘疾的幼蟲和不幸遭難的成蟲被扔到蜂巢的公墓裏。在胡蜂活動旺盛的時候,很少像嚴冬來臨時這樣,不斷有屍體被扔進屍堆裏。在滅殺遲熟的幼蟲時,特別是在嚴冬的時候,雄蜂、雌蜂和工蜂會成千上萬地死亡,這些天賜之物每天都會大批地掉進蜂巢的公墓裏。
自 11月底以後,蜂巢的公墓成了蟲滿為患的客棧,消費者成群地趕來,眾多的雙翅目昆蟲—胡蜂的埋葬者控製了那裏。在那兒,我收集了一大批蜂蚜蠅的幼蟲,憑蜂蚜蠅的名望,我用一章的文字單獨寫它也值得。我在那兒,一條幼蟲正在用尖尖的腦袋拱屍體的肚子,它光溜溜的,尖腦袋、白色的身體,比綠蠅的幼蟲要小一些。它和另一條穿著棕色帶刺的粗布褂兒、更小些的蛆蟲毫無條理地工作著。我在那兒還見到一個小個子,它彎成弓形,再伸直,拱來拱去如同幹酪裏的蟲子。
在這裏,它們都在做解剖、肢解、開膛的工作,幹得如火如荼,以致到了2月,它們還騰不出時間來走進蛹殼裏。在溫暖的地下室裏,既不受惡劣氣候的影響,糧食也很充裕,幹嗎那麼著急呢?在皮膚硬化之前,這些心滿意足的消費者會把這一堆食物都吃光。它們在宴會上占用了那麼多時間,以致我都忘了它們還在我的那隻養殖昆蟲的大口瓶裏了,我也不能再接著講它們的故事了。
我有一個堆放鼴鼠和遊蛇屍體的地方,在那裏,我時常看見顎骨隱翅蟲,這種最大的隱翅蟲路過此地時,順便會在腐屍堆下停留一會兒,隨後便到別處繼續它的工作去了。一些短鞘翅是胡蜂屍堆裏的常客,其中我常見到的是閃光隱翅蟲,它長著紅色鞘翅,但胡蜂屍堆可不是它的臨時居所,而是帶著它的一家子在此安家落戶。在那兒,我還見到鼠婦和屬於馬陸類的千足蟲,但它們不是主要消費者,也許它們吃的是腐質土。
值得一提的是鼩鼱,它是哺乳綱中最小的動物,它比小鼠還小,是一種傑出的食蟲動物。在胡蜂家族覆滅的時期,當身體的不適已經讓胡蜂不再好鬥易怒時,鼩鼱便溜進了胡蜂的家,一群垂死的胡蜂很快化為一堆殘渣,最後,清除工作由蛆蟲來完成。
那些廢墟也該滅亡了。一隻普通衣蛾,一隻很小的棕紅鞘翅目隱翅蟲,一隻身穿鱗狀金色絨衣的二星毛皮蠹幼蟲,它們蛀食了蜂巢的層板,徹底摧毀了那座蜂巢。當春回大地時,那座有3萬居民的胡蜂城堡,最後隻剩下了一抔灰土,幾片灰色的破紙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