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貪嗔癡 第823章 番外:王輕侯——你該回來了吧?(2 / 3)

他白執書僅僅隻是那故事裏一個連緣得不能再邊緣的人物,尚覺疲倦,尚覺驚心,要如何去探得,故事中心裏的人,是經曆了怎麼樣的煎熬掙紮?要如何去想象,小公子心裏的苦,得苦成了什麼樣?

東亂平定之後,王輕侯就交出了兵權,隻不過,他沒有把虎符給王啟堯,而是給了白執書。

王啟堯很清楚王輕侯這麼做的原因,但沒有出聲斥責,由著他去,朝臣不解,上書勸誎,王啟堯也全力壓下,隻道,不得妄議寡人胞弟。

朝臣說,王上這是瘋了。

出宮的時候,王後追上來,攔在王輕侯跟前,紅著眼眶質問:“王輕侯,你到底要折磨他到什麼時候!他有哪一件事對不起你,你非要讓他活在內疚之中你才開心嗎!他堂堂天下之主,你竟使他如此摧眉折腰,你居心何在!”

王輕侯眉頭輕抬,薄唇含笑:“王後娘娘這話下臣可聽不明白了,下臣連王位都一並拱手相讓,還能有什麼居心?”

“王輕侯!”

季婉晴素來知道王輕侯狠心絕情,她以為這些年王輕侯能稍微好點,至少看在王啟堯為他做了那麼多事,替他洗盡汙名的份上,能稍微知道什麼感恩,沒想到,他竟毫無動容!

“王輕侯,人死不能複生,你就不能珍惜活著的人嗎?你在這世上,還有幾個親人,幾個兄弟?你非要把他也逼死了,你才甘心嗎?”

“她沒有死。”王輕侯逼視著季婉晴的眼睛,冷戾如刀,“誰說她死了?”

“你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你要把所有人逼到什麼地步?說到恨,難道不該是我恨你,他恨你嗎!你忘了你是怎麼把我送給你大哥,你大哥又是怎麼替你收下我的嗎?這樣的屈辱,我們不該恨嗎!王輕侯,一個人再自私,也該有個底線,你不覺得你太過份了嗎?”

王輕侯卻笑出來,他懶懶地看著季婉晴,“自私要是有底線,那還叫自私嗎?”

季婉晴被他的無恥震得瞠目結舌,無話可說。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王輕候拂袖而去。

其實王輕候知道季婉晴是為了他大哥好,這幾年他也看明白了,季婉晴是真的愛上了王啟堯,至於王啟堯有沒有愛上她,王輕侯沒注意到,但他清楚,他那位大哥,對女人其實挺無情的。

這樣看來,王啟堯更適合成為一位君王了呢。

自古帝王多薄幸,後宮粉黛三千人不是嗎?

王輕侯當年一心懸在方覺淺身上,居然也妄想稱帝?

說到底了,季婉晴是個可憐的女人,她想要王後之位,她得到了,付出的代價可能是,一輩子也無法得到一位君王的愛。

都是自己的選擇吧,談不上好壞。

但令人意外的是,季婉晴對王慕淺卻很不錯,她絕不是為了討好王輕侯才這麼做的,她也很清楚,王輕侯那個人,沒法兒討好。

更不是為了利用王慕淺牽製王輕侯,這不開玩笑了嗎?

她隻是,對王慕淺有著天然的好感和親近,經常把她叫進宮去說話聊天,也替她物色了不少好男兒,隻可惜王慕淺一個也瞧不上。

季婉晴看在眼裏不說破,隻在心底歎息,跟在王輕侯那樣的人身邊久了,哪裏還看得進其他男兒?

世上能有幾個人,可比肩王輕侯?

這丫頭,這輩子怕是難了。

王輕侯啊王輕候,你這一生,耽誤了多少女人,你自己數得清嗎?

每年裏有固定一天,王輕侯不見客,不外出,不上朝,不理事。

專心喝酒。

這一天,是方覺淺的“忌日”。

在這一天裏,如果沒有看著王輕侯,他可能會直接喝到死為止。

所以每年這天,白執書都會幫忙看著他。

這天他提著酒,剛準備坐下,就聽到王輕侯說:“走吧,別來煩我。”

“小公子……”

“滾。”

他的語氣裏有些不耐煩,白執書卻也知道,他隻會對親近的人才不耐煩,對於外人,他總是客氣有禮。

白執書不得已,隻好離開,遠遠兒地站著,免得王輕侯喝得醉死了,墜進湖中沒人救。

王輕侯惱火的是,白執書擾了他的夢,夢裏他正跟阿淺在一起。

以前他說過,他想見阿淺,阿淺自會入他夢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年,他拚了命地想見阿淺,阿淺卻鮮少入他夢。

太過份了方覺淺!

你太過份了!

不就是以前負過你欺過你嗎,你連個夢都不肯給我?

不就是害你吃過幾回刀子傷過幾次心嗎,你居然連一麵都不讓我見?

不就是我混帳了一點薄情了一點自私了一點嗎,你連酒都不讓我喝醉?

他覺得,方覺淺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恨了。

走了這麼多年,一點音訊沒有不說,還讓他疼得夜夜不能入睡,日日難以成眠,疼得骨頭都像是要碎掉,就算是看雜書,看到“方覺淺”這三個字中的任何一個字,都要立時窒息,心髒抽搐,疼得伏案難起。

有一天夜裏他又睡不著,起來看著外麵的星空,突然覺得好害怕,害怕真的要孤獨終老,無人共他再看星辰。

明明身邊的人也挺多,阿諛奉承的,心懷不軌的,忠心耿耿的,不離不棄的,可他還是覺得好孤獨。

他認真地受著自己的報應,認真地嚐著自己種的業果,一滴不剩地咽下所有的苦水,妄圖用這樣的方式,減少一些心底連綿不息,一發作就是四五年的疼痛,卻發現,並無用處。

傷口日益地深,深不見底,好像要在他心口鑽出一個無底深淵來。

他曾帶王慕淺去過一次祭神台,如今的祭神台早以不再用生人祭祀上天,王輕侯說起過往這裏的慘狀時,王慕淺憐憫地歎息:“這實在太可怕了,那些人麵對死亡的時候,得多害怕啊。”

王輕候卻笑:“不,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

王慕淺不解,疑惑地問他:“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什麼?”

王輕候看向遠方,那裏是神殿的廢址,他輕聲說:“活。”

活著,才是最可怕的。

王慕淺不能理解他的話,隻是覺得,她溫和儒雅的義父,在那一刻,蕭索枯寂得如個活死人,沒有靈魂。

她無數次想問一問王輕候,那個他深愛的女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什麼特殊之處嗎,才叫像義父這樣的男子也魂牽夢縈,難以忘懷。

但她不敢問。

隻是,有時候她會覺得,當她義父眼中含笑凝望她的時候,更像是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

有一次義父教她念書,握著她的手寫字,寫了一句詩,“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隻寫到“覺淺”二字時,義父便停了下來,握著她手指的掌心,太過用力,箍得她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