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紅燒成灰,凡人微笑,聖人哭泣。
王啟堯不日稱帝,立國號武,季婉晴為武後,王輕候受封太宰。
武立國之初,兵亂四起,王輕候率兵東征,三年間,平叛東亂,橫掃殷朝舊部勢力。
武帝王啟堯賜刀言官,武帝道一句,言官記一筆,敢不從者,俱斬之。
史冊中,太宰王輕候為大朝開國立朝,被迫所行之惡事,一筆勾盡,不留一墨於帛中,不傳一言於後世,其累世功績,不懼蓋主,其昭天善德,不畏欺君。
朝臣惶恐,有直言進諫者,懸顱於市,自此天下,再無非議之人。
世人隻知,仁德之輩,王輕候,一生磊落,光明坦蕩。
馬背上的王輕候聽聞此事,回首西看,好似看到了他大哥眼底的歉疚,於是用盡一切辦法來彌補自己。
前半生,他們每個人都欠了自己的,於是有些人用命來還,有些人用餘生來償。
但他已不喜不悲,不怒不怨,不恨不嗔。
那個笑起來總是風流好看的小公子,不知是死在了哪一年的哪一日,他還是會笑,隻是笑得再也沒有那麼生動鮮活,總如一幅畫般,好看是好看的,卻毫無生機。
自那日昭月居後,王輕候的生命裏多了很禁忌,不喝任何一種粥,不吃糖醋排骨,不吃枇杷甜梨與杏,不吃雲蕊玉片糕,不種海棠樹,不做很多很多事。
見不得,見到都要肝腸寸斷,不能成活。
有一日在戰場上,他正策馬殺敵,長槍劃過之處,有個人回首,眼角一滴朱紅的淚痣,陡然入眼。
竟將他驚落馬背。
那是一個孤女,年紀十四,那正是王輕候遇上阿淺時,阿淺的年紀,她逃難途中險些死於馬蹄之下。
王輕候將收養回家,問她叫什麼,她說大家都叫她妮子,沒有大名。
於是那日,王輕候久久地,久久地看著她眼角那滴,跟阿淺如出一轍的朱砂淚痣,說:“你叫我一聲父親,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是,義父。”那孤女怯生生地喚。
“王慕淺。”王輕候輕聲說,“從今日起,你叫王慕淺。”
沒有人見過那樣的王輕候,他抱著王慕淺失聲慟哭,哭得像個孩子,聲淚俱下,肝腸寸斷。
他已找了阿淺整整三年,三年來他踏遍所行之處,都未能找到她的身影。
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奚若洲和江公根本沒有救活她,隻是騙自己,讓自己抱著這麼個念想活下來,不至於自暴自棄,也不至於發瘋拉著全天下的人一起陪葬。
他絲毫不懷疑,奚若洲跟江公幹得出這樣的事。
三年過去,他未有一日忘記他們的手段和厲害。
東亂平定後,他帶著王慕淺回到了鳳台城,那時,武朝正準備遷都之事,這樣大的事,王啟堯也來問他的意見,可有什麼想遷往的地方。
王輕候看了看地圖,左右計量,盤算許久,定了一個洛城的地方。
王啟堯當即頒旨,不日遷都洛城,不作半分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