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社會是本讀不完的書(2 / 2)

"文化大革命"爆發後,學校停課期間,黃鴻年就跟隨著學生大隊展開兩年的大串連,乘搭火車、公車及輪船到中國的天涯海角,然後又在山西省南部的一個名叫太陽公社插隊一年當職業農民。

在一窮二白的農村裏,黃鴻年和來自五湖四海10位青年,共擠在一個麵積隻有80平方尺的小房間睡覺,房裏的空間剛好可放下床鋪;惟一的公廁設在屋外,冬天內急時上廁所那種全身被凍僵的苦滋味,很難受也很難忘。

在深達百多公尺的老井打一小盆水,往往要花上5分鍾,黃鴻年至今記憶猶新,他表示:這盆水我須先用來洗臉抹身,然後用來洗頭,最後再用來洗腳,所以是"一水三用"。

"當時我們每天的菜錢是兩分錢,剛好可以填飽肚子,過年時才能吃到肉,不過每個月我會設法回北京一趟,那時我父親還定期彙錢給我,我可以在城裏吃頓好的,補補身子,在北京飯店吃碗熱燙燙的餛飩隻需一塊人民幣,一個全套西餐也隻是三塊人民幣。"黃鴻年說,"可是這已不再是物質上的問題,而是精神上的空虛和絕望,使人難以忍受下去。"所以那段日子何止是"清苦",其實簡直是"千辛萬苦"。

在印尼望加錫時,黃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黃鴻年也非嬌生慣養之輩,可是家境總算是漸漸好轉,屬於"中康"階級,還好,在中國的日子即使再苦,他也熬得住。黃鴻年在彙文中學的老師徐緒標就回憶說:"黃鴻年那時根本不像富家子弟。很能吃苦,富有正義感,好打不平。原本華僑子弟毋須上山下鄉,但他主動報名到山西農村插隊落戶。"

回想當年停學下鄉幹活、向無產階級的農民和工人學習,黃鴻年有無限感想,他說:"當時我覺得我是在浪費時間,是在浪費青春,我大有懷才不遇的感歎,我的中學校長自殺身亡給我的打擊尤其大,我的理想和希望全破滅了。於是,我開始思考,可是越思考心裏越矛盾,也越難受,挫折和痛苦久久無法揮去。"黃鴻年最後決定帶著千頭萬緒的心情,離開無時無刻不在批鬥的神州大地。

"1970年,我寫信給周恩來,熱切表示我要盡快回到印尼。幾個月後,當局批文發了下來,當時'文化大革命'正推向另一個高潮,沒有人可獲準離開中國。我不知道我在那時候是不是惟一一個獲得特別批準離開中國的人,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當時能獲準離開的人是少之又少,可以說是極少。"黃鴻年說道。

1970年離開中國時,黃鴻年也曾深深後悔把人生中最寶貴的10年就這樣給浪費了。不過,今天他卻有個截然不同的看法。

他說:"現在回想起60年代在中國的那整整10年,我覺得不但沒有浪費,反而是我日後重返中國大展拳腳的無形的寶貴資產。"

白白的"浪費"轉變成千金難換的"資產",看來隻是一線之隔,而這個大轉變的最大推動力,就是來自中國采取的改革開放政策,把僵化多年的經濟轉向市場經濟,這為海外華商帶來了無限的商機,而在**時期高舉毛語錄、高唱革命歌曲、跟隨大隊下過鄉的黃鴻年,日後重返中國經商,建立人際關係時,他所處的優勢自然會比沒有這類特殊背景的人強得多。

其實,那個時代的大串連,就好像是在行千裏路讀萬卷書,大大擴大了人生的接觸麵,了解了民情民俗,經過這麼一個大時代、大動蕩的人,他們所吸收到的知識,是學校課本所無法學習到的。黃鴻年就這樣表示:"現在中國的各級領導都經曆過這個大時代,我們都有共同的時代背景,也有著共同的感觸,因此談起話、做起事來,大家可以取得共鳴、共識,也比較容易溝通。"

他說:"我經常形容中國是一部無字天書,必須細心地接觸,才能有些體會和了解。在中國的10年裏,我感覺我一直是在社會大學上課和磨煉,這種特殊的經曆和難得的經驗,使我日後對各項問題的看法和處理,都會比一般人來得敏銳和全麵。因此,我雖然沒上過大學,可是現在我卻經常受邀到大學講課,原因是經過在中國的10年磨煉和反複思考,我對一些問題的看法和分析可能比教授、學者還要深入和全麵。"

當然,更重要的是,中國的許多高官,是和黃鴻年同時代的人,共同的經曆和語言,使他們很容易產生共鳴,當"中策現象"在神州引起爭議時,黨和國家各級領導人都有人站出來,肯定"中策現象"對中國改革開放的推動和貢獻。

因此,黃鴻年雖沒上過大學,1994年卻被天津市南開大學聘為兼職教授,被浙江大學聘為顧問兼職教授,講授馬克思主義的發展,月薪1080元人民幣,屬中國一級教授的待遇。同年成立的中國竺可楨教育基金會(香港)也委任他為第一任會長;1996年,浙江大學頒授他為該校名譽教授。此外,自1993年起,黃鴻年先後被西安市、錦州市、合肥市、煙台市、杭州市及寧波市聘為經濟顧問。

這一切都說明了經過"社會大學"多方磨煉的黃鴻年,其寶貴的社會經驗,已得到社會的肯定。